中美上周举行了高层的双边会议。不巧的是,开会时间正是两国关系越来越紧张的时候。虽然两国长久以来是既合作又竞争的关系,但是最近几个月来却是竞争居多,而合作偏少。中美关系之所以会越来越紧张,背后的主要因素是中国与美国盟友的领土争端,以及不间断的网络冲突。鉴于关系的总体形势,大家并不寄希望于战略与经济对话,不期望在经济方面的协商能有很大突破。从会后的成果清单来看,这样的预期大致是合理的。
最近几个月里,双边汇率的话题又再一次被提起。虽然相较于其他新兴市场的货币来说,今年人民币的贬值情况还算适中。不过就2005年以来不断升值的趋势(虽然期间有一些反复)来看,这也是一个明显的变化。在美国国会的压力之下,以及对中国可能在经济放缓时谋求竞争性贬值的深深怀疑中,美国财政部强烈要求中国政府结束对外汇市场的干预。
中国则坚持认为汇率的变化主要是市场驱动的:由于汇率趋近于均衡,因此很显然会出现双向运动。此外,为了应对流入的过多热钱,央行依然保有对外汇市场的干涉权。
从成果清单来看,双方在这个议题上似乎达成了一致。中国方面同意,“只要条件允许,中方会减少对外汇市场的干涉”。这样的话语让美方觉得大获成功,但又不需要中方做出多大的实际行动。实际上,周小川去年六月的时候曾表示过,中方承诺要结束对外汇市场的经常性干涉。这是早已存在的政策目标。
美国财政部一直以来还抱怨其他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央行拒绝通过IMF发布数据特别准则(SDDS)来报告央行对外汇市场的干预。对此,中国也做出了小小的承诺。美国希望中国能遵守这一发布准则,因为一旦央行有干涉的举动,美方需要得到更及时的提醒。中国同意要为加入该项目“做出技术上的准备”。同去年“认真考虑”SDDS相比,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经济议程上的另一个重大议题是双边投资协定(BIT)。去年战略与经济对话的最大突破是,中国同意要协商出一个高水平的BIT,并且对投资审核采用负面清单方法。接受负面清单的框架,就意味着没有明确禁止的领域都是许可的。这是中国方式上的一个重大转变,并且可能极大地增加外国企业的市场准入。
本年度的公告并没有在BIT上做出重大突破。不过,公告的确为协商过程设定了更明确的目标。双方将于2014年末,“在协定的关键议题和主要条款上达成一致”,并且于2015年初“开始协商”负面清单的具体细节。去年公告整整一年之后,谈判仍然处于如此初级的阶段。这实在是很令人失望。
此次谈判在其他的领域也有一些进步。中国承诺,在决定几个重要领域的价格时,要让市场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些领域包括了石油、电力和天然气。虽然这些承诺算不上是妥协,因为它们在去年秋的三中全会上就有,但是在一个国际背景下重申这些承诺,这也算得上是积极的一步了。同样的道理,中方也保证要取消在一些领域中对外国投资的限制,包括儿童抚育和老人护理、建筑设计、会计和审计、商业和物流管理以及电子商务。
中美的经济关系依然保持稳定,且互利互惠。但是,扩大合作范围却从根本上受到关系不对称性的限制。美国市场基本上是向其他世界开放的,因此美国人能“给”中国人的也不多。反之在中国经济的很多领域,外企仍然被禁止或部分限制。这样来讲,大部分的妥协也都是来自中方。
尽管如此,中国密切关注着两个议题,即美国外资委员会(CFIUS)的改革和对IMF份额改革的批准。但是,美方对这两个议题无能为力。这些事情都需要国会的合作,然而奥巴马政府却不太可能得到国会支持,即便他决定将这两个议题视作重中之重。
这就牵涉到一个更大的问题,即从短期来看,我们对双边的经济关系应该有多大的期待呢?尽管贸易和投资显然会继续增长,但是双方却又主要基于国内考虑来制定经济政策,而不考虑联合声明说了什么。中国的新政府似乎致力于改革,但是新政策的出台可能是缓慢的、有选择性的。这一点将继续困扰美国的政策制定者。在全球层面的合作范围也受到限制。中国在国际上的新项目,比如提出的亚洲基础设施银行,很可能会受到美国的冷淡。
在对战略和经济对话寄予了多年厚望之后,双边经济关系总算到达了稳定状态,而不是动态稳定。谈判过程会飞速前进,但谈判成果会慢慢达成,而非充满变革。经济伙伴关系范围的受限,这本质上也并不坏。但是,这会引起疑问,即在战略关系不断恶化的情况下,它是否还能继续充当粘合剂,来团结两国关系。振兴该对话需要包括国会在内的各方承诺,需要各方为真正的经济伙伴关系而提高合作水平,扩大合作范围。
注:
原文选自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PIIE)China Economic Watch项目,发表时间为2014年7月14日。作者Nicholas Borst是PIIE研究助理、中国项目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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