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储备货币的选择,我想大家都同意,在20年甚至更长的30年、50年的时间里,我们看不到有单一货币能够取代美元,而一定是一个多元储备货币共存的情况。
这种情况,事实上我们观察一下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历史,就可以看到,在布雷顿森林体系运行后不久,储备货币的多元化趋势就已经开始。先是德国马克,然后是日元、法国法郎、瑞士法郎逐渐产生冲击。上世纪60年代更大的冲击来自SDR(特别提款权)的推出,再到欧洲货币体系的推出。储备货币多元化的趋势,由于这次全球金融危机,特别是由于中国的崛起而愈发明显。因此我们说,今后非常长的时间内,所能看到的是一个多元储备货币的时代。
如果说储备货币选择问题确定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是汇率问题。
我们看到最近这几年里,国际金融领域中增值最多的实际上是汇率。美国以及其他的一些国家,对于中国指责最多的也是汇率。可见储备货币选择问题确定之后,汇率问题是关键。
而在汇率问题上,我想也不用多说。汇率在大量的资料中显示,它是拥有储备货币国家手头的一个武器,是基本国策。储备货币如果不平衡了,这个不平衡不可能通过调整储备货币、调整汇率来解决,于是需要调整政策。政策如果不能协调,就会出现金融危机。现在我们看到G20、金砖国家,还有G7,各种各样的新的治理体系,在这样一些治理的平台上,大家讨论来讨论去的,就是各国宏观经济政策的协调问题。
事实上,后布雷顿森林体系已经初显端倪,这个时候出现了主要国家央行间多边互换协议,我们特别关注它。我自己认为这是未来相当长时间里国际货币体系主要的形式。
看一下这一历史。2007年全球金融危机刚刚开始的时候,美国就和欧洲货币当局以及瑞士国民银行分别签署了货币互换协议,当时是为了解决这两个区域美元的短缺问题。危机刚发生不久,欧洲就出现了流动性问题,而且主要是美元短缺。这个货币互换协议是解决欧洲、瑞士的美元头寸的短缺问题。到2009年之前,这个互换协议没有脱离原来的含义,就是美国向世界各国供应美元。
但2009年4月6日,美国和欧洲央行、英格兰银行、瑞士国民银行签署了双边互换协议。这个互换就变成真正的互换了,而不只是沿袭了布雷顿森林体系、由美联储向世界各国供应美元。这个历史性的协议表明,美国也需要其他国家的货币,它也面临着自己一些特有的流动性问题。
在2009年4月6日之后,又有一系列双边货币互换协议签署,覆盖国家将近30个。到了2013年10月31日,有了总的解决,六国中央银行签署了多边互换协议。而且这个互换协议和过去不同,除了多边之外,还有几个特点:1.货币不限;2.期限不限;3.规模不限。
这样一个动态非常值得我们关注,因为事实上它向我们展示了未来可能的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方向,通过各国央行之间的货币互换来解决储备货币的供应问题。由于互换过程中要涉及到利率和汇率,所以它潜在地解决了汇率问题,甚至解决了各国利率政策的协调问题。
由于签署互换协议是要谈判的,谈判需要很长时间,涉及各国宏观经济政策的各个方面。所以各国间宏观经济政策的协调问题,在这样一个互换协议中也得到了解决。也就是说我们研究一下这样一个新的互换协议,就可以看出,它完整地解决了一个国际货币体系需要解决的三个主要问题。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这可能是未来国际货币体系的发展方向。
在此中国所面对的情况,我们看得很清楚。首先,六国央行货币互换,中国不在其内。大家都知道,美联储、英格兰银行、加拿大央行、瑞士国民银行、欧洲央行、日本央行,六国互换,它们都是发达经济体,都是OECD国家,这其中不含中国、不含南方国家、不含新兴经济体,这是相当大的挑战。
同时如果我们看到,和它平行的另外一个进程,就是我们的国际贸易合作方面,从WTO开始进展到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TIP(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也就是说超级的自由贸易区域也在形成。所以超级的货币区域、超级的贸易区域,这两个区域在区域上是完全重合的;我们对它未来的体制意义、对于全球的治理意义应给予高度关注。
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做的事很多,我认为对于中国来说要做三件事:
1.发展以人民币为中心的货币互换网络。这一网络,到2013年年底已与29个国家有货币互换。
2.我们要求和上述六个国家央行进行互换。现在就是美联储还不愿意和我们互换,其他国家我们也都有了协议。
3.更根本的问题是当我们要求进入互换网络时,我们发现由于人民币不可兑换、资本项目没有开放,所以事实是换不了。即使把你纳入到互换网络中,你的货币也换不了。刚刚说的六国货币都是可兑换的,因此在这样六个国家的司法辖区内,任何一个国家用任何的货币发放贷款的话,其实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因为它可兑换。本来就可兑换。但如果人民币加入,人民币是不可兑换的,我们即便进入到这个网络里,它的实际意义也很小。
目前的态势发展促使中国必须加快金融改革,特别是要加快对外开放。可能国内的朋友们都知道,关于人民币可兑换,关于资本项目开放,我历来是持稳健的态度。我不主张太快,因为我们对外的部分,其实必须要以国内的体系健全为基础。我们国内体系相当不健全。但是,现在国际形势的发展迫使我们要加快人民币可兑换的进程,加快资本项目开放的进程,否则,我们会被一个新的全球货币治理和贸易治理体系排除在外。这个情况其实是很严峻的。
本文系作者参加上海发展研究基金会、卓越·国购发展基金、卓越发展研究院主办的“国际货币体系再思考”的研讨会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