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美国显现出从小布什执政末期爆发的危机中复苏的信号,这场几乎让美国金融系统崩溃的危机波及了全世界。但现在的复苏并不坚挺;充其量只是经济理应取得的成就和经济今天所处的位置之间的差距没有扩大。如果这一差距正在缩小,那么速度也十分缓慢;危机所造成的伤害似乎是长期的。
其实事情可能更加糟糕。放眼大西洋两岸,你甚至连平庸的美国式复苏也难以找到:欧洲经济目前所处的位置与其在不发生危机情况下所应该取得的成就之间的差距在继续扩大。在大部分欧盟国家,人均GDP还不如危机前。失去的五年很快就会变成失去的十年。在冰冷的数据背后,生活每况愈下,梦想遭遇打击,家庭因为年复一年的经济停滞——有的地方则是经济萧条——而被迫拆散(或无法组建)。
欧盟拥有才华横溢、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民。欧盟成员国拥有强大的法律框架和运转良好的社会。危机前,大部分欧盟成员国的经济也在良好地运转。在一些地方,小时生产率——或其增长率——位列世界最高行列。
但欧洲并不是受害者。诚然,美国经济治理有问题;但是,美国并没有设法让危机的全球震波涌向欧洲,没有。欧盟的问题是自己造成的,来自前所未有的持续经济决策失当,而首先就是欧元的创立。尽管创立欧元的初衷是统一欧洲,但最终欧元却在分裂欧洲;而在缺乏建立单一货币运转所需要的机构的意愿的情况下,欧元所造成的伤害也无从消除。
从某种程度上讲,当前的乱象来自欧洲对一个早已破产的信念的坚持——市场能够在信息和竞争不完美的情况下完美运转。自大也起到了一些作用。若非如此,如何解释这样的事实——年复一年,欧洲官员对其政策后果的预测无不以错误告终?
这些预测错误的原因不在于欧盟国家没有实施规定的政策,而是在于作为这些政策基础的模型缺陷太大。比如,在希腊,旨在降低债务负担的措施实际上导致了该国背上了比2010年还要沉重的债务负担:债务-GDP比率因为财政紧缩对产出所造成的消极影响而增加。至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承认了这些理论和政策失误。
欧洲领导人依然认为,必须以结构改革为重中之重。但他们所指向的问题在危机前多年就已经显露无疑,并且此后从未停止扩大。与成员国国内的结构改革相比,欧洲更加需要欧元区本身的结构改革以及扭转紧缩政策——紧缩政策在提振经济增长方面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
认为欧元无法生存下去的观点被一再证明是错误的。但是批评者有一点是正确的:除非改革欧元区的结构并扭转紧缩政策,否则欧洲不会复苏。
欧洲的闹剧远未结束。欧盟的一大优势是其生机勃勃的民主。但欧元让欧洲人民——特别是危机国的国民——无法决定他们的经济命运。选民们反复选出新内阁,他们对经济的方向十分不满——而新政府总是继续听命于布鲁塞尔、法兰克福和柏林所规定的方向。
但是,这一切可以持续多久?选民又将如何反应?放眼欧洲,我们已经令人警觉地看到,极端民族主义政党正在崛起,站到了让欧洲取得如此大成功的启蒙价值的对立面。在一些地区,大规模分裂主义运动正在兴起。
如今,希腊正在给欧洲又一考验。2010年以来,希腊GDP的下降程度远比美国在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期间更严重。年轻人失业率高达50%以上。总理萨马拉斯政府已经倒闭,如今,由于议会无法选出新的希腊总统,可能将于1月25日举行提前大选。
反对党左翼同盟(Syriza party)在民意调查中领先。该党承诺重新谈判希腊的欧元援助条款。如果该党获胜但无法获得权力,那么一个主要原因将是恐惧欧盟的应对方式。恐惧不是好情绪,也无法产生希腊向前进步所需要的国民统一意志。
问题不在希腊。在欧洲。如果欧洲不改变它的道路——如果它不改革欧元区并撤销紧缩——就难免会遭遇群众抵制。今天,希腊也许能抵挡住此次冲击。但在恢复理性之前,欧洲还要承受多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