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特殊的时代
今天我们进入了一个特别的时代,跟原来社会的设计、原来习惯的生活不太一样,互联网是一个让我们可以跟大家说话、沟通、交互,在很广的范围内找到自己喜欢的朋友进行交流的空间。互联网的本质是什么?互联网真正的本质是任何事物皆容易可见,而且可以转变为数据。
2000年我在哈佛读书,2001年时听李光耀给我们讲他的互联网经历。说他第一次上网,那时他是内阁高级资政。他在网上实名写李光耀,跟人家搭讪,说跟你聊聊天,人家问你是谁,他说我是李光耀,人家回你是李光耀我还是李光耀爷爷。最后人家说如果你真是李光耀,我还不理你呢,一个破老头。他发现原来互联网是另外一个世界,在现实线下的新加坡世界里,李光耀就是一个男神,基本上他得到的支持率非常高,他走在街上大家对他的态度他已经习惯了。但是他发现在网络虚拟空间里,你即使是真的李光耀,你也是一个普通人。他请教自己的孙子,他孙子说首先你不要叫李光耀了。
整个时代发生了非常有趣的变化,我们过去年纪很大的人上网了,觉得网真是一个好东西,收集信息很方便。等到80后说网真是好东西,什么都可以买到。等到90后,网真是好朋友,什么事都可以在上面干。等到00后,还有东西不在网上吗?等到10后,如果不是网上的他就认为是古代的,这还是人的东西吗?如果台下都是80后、90后,他可能没有耐心听你说这么多,他们都是说一句话点赞,或者赞来赞去都没有说话的,都是贴个图片、放个视频,然后都是赞了。如果正儿八经弄成文字,可能都没有人看,视频传播效果可能比我们讲两个小时的效果好多了,因为以后人都不看字了。
今天我们讲到交互这个词,实际上就是人正在被改变,互联网导致我们后来要讲的沟通模式,人正在被改变,而且正在被快速地改变。三个最重要的改变,刚才我所讲的反应方式和反应速度,这就是周期感的改变。过去我们喜欢一件东西,和今天喜欢一个东西的周期不一样。我母亲95岁,她一件衣服没有穿出破洞就是新衣服。我姐姐50几岁,对于她来说一件新衣服就是去年和今年的区别。我的外甥女,30岁,对她来说新衣服的区别是季节之间。而对于我一些朋友的下一代,现在十三四岁的孩子,一件新衣服买了,我在街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穿了,撞衫了,这就是旧的。我买了两个星期,没有人跟我撞衫,我知道旧了,因为这个款式不流行。他们的方式就是流行度,流行度的周期对一个女生来说两个星期,也就是15天周期,意味着一年中的产品周期,以女生来说,那就是24个季。过去我们做女装做四季提前研发,而今天我们跟不上互联网消费者。现在的女装,还能卖38岁的女生,卖不了28岁的女生,因为消费周期不一样了。
同时还有信息获取的模式不一样。我是60后,今天我所知道和熟悉的东西,既有读书来的,也有互联网上来的。现在大学里正规的有2500万大学生,70%的大学生他们在写本科论文和硕士论文的时候,他们的论文不是像我们过去那样读了很多本书而出来的,而是搜索出来的,很少有学生说像我们过去那样写出论文。知识分子是老派的,“搜索分子”才是这个时代的,“搜索分子”是知道不知道关键在于搜索。而且搜索有一个特点,如果我们自己读一本书,或者我自己读过几本书,对一个问题形成认识的时候,往往就会认为这个事情就是这个事情,因为你只读过这本书。而搜索不一样,一旦你习惯搜索,你就会成为开明知识分子,知道关于一个事物的选项原来是多的。这就是网络的特点,使用网络越多越能成为心智开明的知识分子,使用网络越少可能就是心智狭隘的知识分子。
从规则化互动到互联网交互
我的兄弟姐妹12个人,我家里说了算的就是我妈。我妈说每个人吃肉只能吃两块,我长到16岁,我以为每一个人只能吃两块肉,我认为两块就是天条,而且我从小就知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我们家都是这样的,我爸我妈说完了,然后大姐大姐夫等说完了,我从来不插嘴。但是到了大学里,我发现不发言的人老师不喜欢,于是开始练习说话,加入演讲协会。
在资源缺少的时代,大多数人是沉默的,少数人在台上爱说话,我们习惯了话就是应该他们来说,我们就是不说话的,这就是非互联网时代的重要特征。如果领导讲话,能够让大多数人睡着的,领导水平一定是差的,少数人睡着领导水平是一般的,没有人睡着领导水平是好的。
比如我这一场讲座,前面讲一个小时,后面给大家半个小时的提问时间,这就有了互动模式、互动时间。这种互动模式不是我所讲的交互,而是管理规则下的互动。如果是总共十个问题,每个提问者可以获得一本书,这就是规则。这样规则化、规范的互动,本身就是进步,这个时候我们有一定的表达权。
规则化的互动比照前面非互动的状态有一定的进步,但是互联网改变了真正的互动方式。2005年我开始写博客的时候,开始我觉得很棒,一天大概增加一万粉丝,而且大家都觉得我写的话题很有意思。结果有一天出来一个人,“秃驴就凭你写的东西!”我说我容易吗,凭什么上来就骂我秃驴呢?人家说我就骂你了,秃驴、秃驴、秃驴。后来我问新浪,说没有关系,你可以将他踢除,但是他又来了,他说我注册了五个号。潘石屹专门雇了秘书删帖,开始也受不了,后来发现一个人删不过来,雇了四个人。后来还停了一段时间,就是因为受不了。大家都觉得表扬很正常,但是上来有一个人就骂我秃驴,原来最多就是说我光头嘛。
有一天更有意思,在网上被制造了绯闻,那个时候我正好在电视台做业余主持人,我就跟电视台领导说要找公安局将这件事处理一下,我的名誉受损害,不行的话我们到法院起诉。人家台长很冷静地说,袁岳你有几个绯闻啊,袁鸣正常绯闻一年五六个,你才第一个就受不了,要混得好一年有二十个绯闻啊,我立马就觉得有差距了,于是我开始等着,但是就没有出现第二个。这就是互联网上的互动模式,不完全受你的制约。互联网上的互动总量,你不完全可以制约得了。
互联网上的规则看起来好像不能安排,但是某种意义上也是可以安排的。我们做媒体就会知道,大家喜欢看“掐架”。我以前主持过头脑风暴,这边的人说房价必涨,那边的人说房价必跌,结果就掐起来了,掐得越狠节目收益率越好,最后如果有一方说服了,那么这期节目的收视率就没有了。掐架的模式就是要交互,这就是交叉互动。
交互下的公众参与
人在互联网的过程中,周期缩短了,信息对称了。过去我们的管理都是信息不对称的,信息不对称,再加上沉默大多数的效应,可以出现一个治理的特殊模式,好像大家都很“幸福”。过去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互联网正在进一步改变,而且会继续改变。信息变成可追溯时,透明化的程度越来越高,红十字会为什么会被大家关注,就是因为在搜索时遇到黑屏搜索不下去,大家就会怀疑。对于黑箱和不透明的事物,无论是商品还是政策,还是领导的职位,人们的想象均趋向于负面,如果有较多的信息,人们就较愿意看向正面,也比较愿意参与评论、支持、参与。而互联网赋予的能力,就是让更多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知道也可以,一打开搜索就可以知道。
互联网提供的交叉互动学习模式,使得我们不仅收集信息,过去我们老是收集自己要的东西,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知不觉变成了也能够提供给其他人东西的人。交叉互动是人们之间的交流互动。在互联网信息交流模式中,当今天知识化程度降低、信息化程度提高,这种互相频繁交流互动的特性就会提升,而知识本身带有傲慢性,这个人是一个知识分子,好像其他人就不是了。说这个人很有学问,或者说这个人很有知识,立马好像觉得旁边的人不怎么有知识。但现在更多的人说这个知识我掌握,并不代表我不掌握其他信息。
互联网很容易使信息被人们了解,当做的产品人们不容易了解,或者了解之后不明白,这个产品就卖不出。如果这个产品是好东西,但是销售周期过长、库存周期太长,企业就是很危险的。同样的道理,为什么今天很多大学老师不能够真正跟学生沟通,除了教科书是历史的,还有很多老师备一种课讲很多年。中国现在有四百多个新闻传播学院,媒体居然很难找不到直接可用的员工,因为教的东西根本不是干的东西。教完了,出来工作,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干。真正能想明白的年轻人,在社会上进行历练。只有想不明白的学生说考研吧,考研就是考试,考试就是考历史,历史是可以背的,考完了明白了历史,更不明白未来。如果到研究生还不明白,就说考博士吧,博士还不明白就成博士后,当了博士后还不明白的就留下当教授了,你想这个教育能教出什么来?政府包括李克强总理也特别强调创新创业,大学从上到下都搞创新创业,教育本质是阉割的,你将孩子都阉了,这样交配能够生出东西来吗?我们干的东西都是表象,不要认为脑门上贴个“互联网+”就是“互联网+”了。
在公共的交流中达成共识
互联网上是有注意力效应的,交互不是说两个人说话一定能成,因为很多人都想交互,很多人都想在互联网上卖东西、找资料、拉圈子,很多人都想干的事为什么你可以干成,如果你第一眼不能被人家注意就不能干成事。今天虽然是互联网时代,也有很多人爬上互联网,但是没有明白互联网规则,就没有混出来,得有一个东西特别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现在一些政策在推出之前,会专门做一些沟通和交互,还不像过去做的简单调查,可能是社区或者是微信群。在交互时代,我们的公共政策、企业、服务机构,需要有一群常规的服务对象、消费者、公众来跟你进行交互、交叉互动,主意和创意从他们中来,并且接受他们的修正和拍砖,产品让他们不断地提出改进的意见,不断完善,这个过程就是交互的过程。
公众这个词,在交互的意义上会发生非常重要的改变。在过去公众就等同于公家,就像我们的某些官员说“广大群众一致认为”,他作为公家的人代我们大家将话说完了,然后说这就是大家的意思。等到我们有了有限交互,公众开始变成了一些可以提一些意见,通过人民代表提出一些议案,可以通过一些知识分子写出一些专栏,有了一些这样的互动渠道。但是在互联网时代,公众就是大家有啥想法都可以找到朋友圈、找到一群人发表、参与提出意见。
今天不管你做什么生意,创业做小生意,或者电子商务,或者特殊产品,或者是机器人,或者是政策,或者是今天作为媒体,在交互的意义上有真正的一群公众,不是简单将每一个人的意见加起来,而是在公共的交流中了解彼此的想法,达成更多的共识。即使有不同的意见,也有更多的体谅,即使有更多的冲突,也有更多妥协的可能性。当我们有了更多的参与,就会觉得这个世界跟我们更相关,我们的参与度、归宿感就会更高,在交互的基础上互联网帮助我们真正形成一个亲密互联的社会。互联互通的本质,是最后让大家互相之间更容易沟通,更容易得到期望的东西,以及内心为其他人做的事情,用其他人乐意接受的方式传播出去。从本质来说,当我们有了那样的基于交互的互联互通时,幸福才会成为我们生活中一样平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