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21世纪以来,中美之间在经济发展、地缘政治、军事安全以及全球治理主导权等诸多方面都存在战略竞争,究竟该如何定位与处理这些竞争关系,已经成为当今世界中最为引人瞩目,也是最为重要的国际战略问题。中美对双方之间战略竞争的认识,存在诸多的矛盾与冲突性思维。
防范中国的美式思维
美方当前所实施的一系列战略布局,似乎充斥着难以自制的“防范中国”、“围堵中国”的心魔,引发了中美双方在诸多方面的怀疑与争论,概括来看,这些代表性的思维有以下具体表现。
“以比武来比经济”的思维。中国拥有4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和将近50万亿的储蓄余额,中国可以利用这些资金优势,通过构建亚投行、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以及丝路基金等国际性金融机构,来推进亚洲以及全球互利共赢形式的经济发展。为了抵消中国在促进全球经济发展方面的资金优势,在美国某些战略家的眼内,美国应该全面提升自身强大的军事优势,通过构建与强化所谓美日“二人组”式的军事同盟国家关系,来全面预防、控制或者遏制中国利用资金和经济发展优势来获得全球影响力的能力。最近,某些美国高官针对中国“比钱玩不起就比武”的言论,以及美国在实施“重返亚太”战略过程中强调“军事重返”的优先战略,恐怕就是这种思维逻辑的集中体现。
“经济强大必然导致比武”的思维。在某些美国战略家们甚至高官的头脑中,有可能存在一种挥之不去的“修昔底德陷阱”式的固定思维——中国经济的持续强大以及经济规模最终超越美国,必将转化为中国针对美国的全方位竞争优势,最终挑战美国人引以为傲的领导世界的核心价值观,削弱美国所主导的全球治理机制。尽管美国领导人在不同场合多次重申欢迎中国经济崛起的言辞,然而,美国当前正在全面强化亚洲军事同盟,全面推进“亚太再平衡”,并积极打造替代WTO的TPP、TIPP等地区贸易与投资自由化体系,这些战略活动相当程度上体现了美国试图控制和阻挡中国经济崛起的战略意图。
“秀块头亮肌肉‘以大欺小’”的思维。近日,美国总统奥巴马指责中国在南海问题上“利用其绝对的块头和肌肉迫使其他国家屈服”,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反驳是:“谁在世界上拥有最大‘块头和肌肉’?”这种思维实际上深刻反映出美国在长期面临高居不下的财政赤字压力下,仍然要保持与强化军事投入方面财政支出的内在逻辑,反映出的是美国试图依靠自身在军事方面的“块头与肌肉”优势,来谋求私利的难以自我克服的心魔。实际上,在当前以美国为主导的多极化国际格局下,出现了“拉帮结伙‘组团’、‘以大欺小’”、“傍老大亮肌肉‘以小欺大’”、甚至“老大胁迫‘哥们’一起欺负老二”等诸多怪异现象。
“比钱玩不起就比武”的美国式思维是非常之危险的,可能会摧毁亚洲乃至全球的和平与发展这个根本大局。奥巴马2014年出席美国西点军校毕业典礼时发表演讲称,“美国打算继续成为未来100年的世界领袖。如果美国不行,别国也不行,而军力就是维持美国这种全球领导力的基础。”绝大多数人大概都不会否认美国是当今及未来一段时期内全球最强大的主导国家。然而,众多国家更为关心的是,强大的美国究竟是采取什么样的形式来实现自己对全球的“领导力”。
“比不过经济”、“比不过发展”就“比武”的思维逻辑,很可能导致的结果是破坏了特定地区谋取共同发展而来之不易的经济秩序和安全信任基础。操弄“比武”的是低成本的,但其造成的危害却是持久的。出于历史的原因或者是大国博弈恶性结果的贻害,众多地区或多或少存在这样那样的矛盾与冲突,大国拉偏架式的参与很容易就激发这种千辛万苦才得以搁置的争端与矛盾,唤醒众多发展中国家中的民粹主义这个恶魔,造成地区经济秩序的混乱,进而廉价地创造大国从中渔利的机会。
一方难以独担全球治理职责
客观事实是,无论是以上哪种思维,都已不能够满足各国对于新型全球治理体系的共性需求,包括维护和平发展的根本大局,塑造互利共赢的全球经济发展格局,改革既有全球治理机制和打造命运共同体。以笔者之见,中美今后战略竞争的重心应放在“比改革”、“比发展”与“比贡献”方面,需全面避免“秀块头亮肌肉”式的“比武”对抗行为。
首先,一大批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与国际地位的全面兴起,从根本上催生了对已有的全球治理体系进行破坏性创造的现实需求。现在的关键问题并不是美国能否维持自己在一个世纪以来构造和主导的全球治理体系,也不在于中国能否挑战此体系,而在于美国究竟是否有意愿与决心,与众多国家一道,对已有的全球治理体系实施全面改革,重构出一种能够彻底容纳包括中国在内的所有国家的发展利益诉求与共同需求变化的新型全球治理体系;而不是仅仅固守于满足美国自身利益以及“美国例外式”价值观的旧体系,或者只是尝试着打造出一种只能满足美国发展利益需求、而排斥新兴大国发展利益诉求的“新”全球治理体系。
在不少美国人的思维中,中国就是利用这个由美国构造与主导的旧全球治理体系来获得经济发展成功的,因此,中国应该协助美国一起捍卫这个旧体系,而不是试图推翻它。然而,即便中国跟随美国一道,还能固守这个旧体系么?答案是显然不能。民心不可违,长期来看,中美两个大国均没有能力阻挡全球多数国家对全球治理体系进行改革乃至重构的迫切需求,这决定了全球治理体系未来的发展方向。21世纪的全球治理体系已经不能由某个国家来一手操办,而是由众多国家共同参与、各自利益博弈与平衡的结果。当然,这个新体系仍然是要在美国等大国主导和众多新兴大国的共同推动下一起来改革与重构,美国显然还会在此过程中占据相当重要的位置。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将来,中国很大程度上只能是重要的参与者与推动者之一,并不具备对改革和重构新全球治理体系的“独一无二”的主导和领导能力。
其次,坦率地说,当今世界中,无论是中美双方的哪一方,均已不具备承担推进全球经济发展和维护地缘政治安全格局的全部力量。全球绝大多数发展中国家以及发达国家,已经对中美这两个大国能否以及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维持全球和平与发展大局,提出了极高的期盼以及内在的约束要求,倒逼着中美这两个大国在推动全球经济均衡发展、维护全球的地缘安全、塑造推进全球所有国家发展利益诉求的新型全球治理体系等方面负起不可推卸的共同合作与推进的历史责任。习总书记2013年提出的构造“中美新型大国关系”,就是在认清这个不可逆转的新变化格局下,对中美之间战略竞争关系的全新定位与底线管理。中国当前力推的“一带一路”战略,之所以受到这么多国家的“意外”欢迎,不仅是中国影响力的体现或者战略谋略运用的成功,也是全球国家对推进全球经济均衡发展的共同愿望和利益诉求的必然成功。
今后无论哪个国家,如果其更能够以科技创新引领和推动全球产业革命,以国内体制改革为全球提供发展经验借鉴,以自身经济增长为全球经济增长提供更大动力与贡献,更善于克服自身私利来推动全球治理体系朝着有利于经济互利共赢与均衡发展方向的变革,谁就必将“自然”获得了全球的“领导力”。很显然,当今世界的客观现实是,由“比改革”、“比发展”需求而引发与催生的全球“领导力”和“贡献力”,并不能由中美哪个单独国家来独立推动,迫切需要中美双方带领全球各国的共同合作才能实现。因此,中美应在这样的历史责任点上抛弃战略对抗的陈腐思维,开创互利共赢、打造命运共同体的人类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