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耶鲁大学历史学教授保罗·肯尼迪在《大国的兴衰》一书中谈到,大国一般是从人口规模、土地面积、经济总量、技术水平等方面去衡量。我认为物质意义上的人口规模、土地面积、经济规模等要素确实重要,但是这些不足以构成一个大国的衡量标准,因此,我一直提倡:制度崛起才称得上大国。
制度创新比物质意义上的创新更重要
《大国崛起》是一部以世界性大国的强国历史为题材摄制的大型电视纪录片,记录了葡萄牙、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国、德国、俄国、日本、美国九个世界级大国相继崛起的过程,并总结大国崛起的规律。片中讲述欧洲的制度是如何发展起来、新的Modern State(现代国家)是如何产生的。近代历史,基本上是西欧创造了Modern Nation State(现代民族国家),并把它作为一种新的制度形式。无论是国家大小、经济强弱,这种制度形式战胜了其他一切因素。
比如,1840年清王朝的人口规模大、国土面积大,英国仅是西欧的一部分,却将地大物博的大清帝国打败了。同样,尽管印度的国土面积不小,但也成为了大英帝国的殖民地,人口不多的英国统治了人口大国印度。由此看出,制度创新确实远远比那些物质意义上的创新要重要的多。
从中国历史本身也可以看出制度创新的重要性。中国历史上的制度创新出现在秦汉时期,秦汉帝国在当时世界上最为强盛。它将战国时期的封建主义专制制度、周朝分散的制度转为大秦帝国的中央集权制,这就是制度创新,是一种中央集权制度的创新。政治学家福山曾将中国的秦汉帝国称为Modern State(现代国家),这一点我是赞同的。
中国的唐宋时期,同样也属于制度创新的崛起时期。这里所说的制度不仅仅是对秦汉时期制度的改进,它更加包含概念的创新:唐朝的开放就是一种体制创新,其对外经济、文化交流十分活跃;唐朝时期,帝王承袭了隋朝传下来的人才选拔制度,并作了进一步完善,人才备受重视,唯才是用。
拥有创新精神的制度才有生命力
从正面来看,制度决定了一切;而从负面来看,再好的制度,如果不进行改革就会慢慢衰落。如果不能更新、不能改革,再强大的国家也会走下坡路。从历史上来看,中国的各个朝代都是如此,由最初的制度创新慢慢爬升,然后逐渐僵化、保守,最后江河日下,走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如何挽救也无济于事。
世界上其他国家也一样,西方国家就是在不断地进行制度创新以促进国家的发展与稳定。以前,西方国家的中产阶级力量很大,各个政党之间能达成共识;现在中产阶级规模逐渐变小,共识政治逐渐消失,Democracy(民主)就变成政治学家福山所说的“互相否决”制度了。
任何制度都不是完美的,所以拥有创新精神的制度才有生命力。这也是中国古代传统经典《易经》中的总体含义,即什么东西都在变,只有变是不变的。制度就是要在与时俱进和创新中强大起来。
通过新制度的产生让国家崛起,是从内部来说的。相比西班牙、荷兰、葡萄牙等其他欧洲国家,包括后来居上的美国,英国的殖民地制度,也是相当成功的。不管怎样,英国的崛起首先是源于国内制度的崛起,外部崛起只是内部制度崛起的延伸和外延。如果内部制度没有建立好,就是失败的。
比如,前苏联早期发展是很好的,不过到后来,无论是人口、疆域等都堪称大国的苏联,由于制度不调整、模式僵化,一下子遭受了解体的命运。美苏冷战时期的对抗,大部分人认为是美国的实力强大战胜了苏联。
但深究为什么美国能够扳倒当时苏联这个超级大国,我觉得,要归因于苏联内部制度的瓦解。从很多方面来讲,“内忧外患”是非常有道理的,什么样的内忧才是最大的内忧?那就是制度缺乏创新、停滞不前,不能与时俱进,不能适合时代需要,这才是大国真正的内忧。
中国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全面推进以法治为中心的经济、社会制度建设,再逐步走向富强民主。一个国家真正的崛起就是制度创新,制度创新背后又需要一种新的文化。政治策略的突破创新必然能够体现一个国家走向繁荣发展的轨迹。中国在推进依法治国方略时做的大刀阔斧的改革,就有助于中国全球大国战略的稳步迈进。
现在有很多人说国外不了解中国,其实让西方了解中国政治制度的第一步,就是要让他们理解中国。现在有点悲观的看法是,中国一些人和媒体对于西方的东西照搬照抄,原创的东西不多,他们对其他国家原创性的东西无法解释,对于自己的文化不能自圆其说,也就不能让他人接受。
中国一定要将自己的社会研究透彻,包括执政党、社会、体制,等等,从而建立一套新的知识体系,而制度背后本身就有一套知识体系;创造一种既能解释自己,又能让其他人知道并理解的知识体系,这就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像西方国家,从最初的传教士,到后来文化帝国主义,即使花了很多精力,但也不能让旁人彻底了解西方国家。同样的,要想让西方了解中国、理解中国,就要解释好、解读好中国,不能用西方的概念来解释中国。
注:人民论坛记者高骊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