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向占据优势的男性选手如今也开始抱怨变成了“弱势群体”。因为在花样游泳和艺术体操的比赛中,男性并不允许参赛,而参加两项运动的男运动员数目正在不断增加。“多数情况下,性别歧视的受害者是女运动员,现在形势有很大好转。但在这一项运动中,男性是性别歧视的受害者。”
1896年以来,现代奥运会终于在2012年的夏天,实现了204 个代表团全部有女运动员参赛,其中包括沙特、卡塔尔、文莱等国,他们首次派出了女性运动员参赛。这一现象被国际奥委会主席雅克。罗格(Jacques Rogge )称为:“这是对性别平等的重大推进。”伦敦奥运会也被誉为“女性之年”,2012年成为彰显男女性别平等理念的时刻。
很多人并不知道,116 年前,第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没有一个女性参加。近一个世纪里,针对奥运会竞技项目中出现的各种显性与隐形的性别歧视,全世界的女性进行了坚持不懈的努力。时至今日,奥林匹克已然成为了一个反对性别不公,展现女性风采,提升女性世界地位的舞台。
不解之缘
1894年,新西兰成为了第一个允许妇女拥有选举权的国家,这是女性挑战“男权制度”取得的划时代胜利,激励了全球长期处于屈从地位的女性。也就在那一年,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宣告成立,并于1896年在希腊雅典成功举办了世界上第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
由于现代奥运会曾一度顽固地奉行非女子化原则,从此便与女性主义运动解下了不解之缘,一部分庭抗礼的斗争史由此展开。“现代奥运之父”顾拜旦宣称,女性的作用只是为男运动员喝彩,并为男性优胜者佩戴花环,而决不能成为运动场上的竞技者,他很快成为了女性主义者的“头号公敌”。1900年,6 名女子网球运动员和6 名高尔夫女球手“混”入了巴黎奥运会,等顾拜旦发现时比赛就快开始,他只能默许。
而后的两届奥运会,在射箭和花样滑冰项目上也陆续有女性参加,但这都是在坚持非女性化原则的基础上的小范围松动,以顾拜旦为首的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坚决拒绝女性参与奥运会的请求。
1917年,法国女子阿里斯。朱丽阿特成立了法国妇女体育联合会,并于1922年在巴黎举办了“第一届女子奥运会”,公开与顾拜旦叫板,此举让国际奥委会官员脸面全无。此后,女权斗士们迫于男性社会的巨大压力,做出策略上的妥协,把“女子奥运会”改名为“世界妇女运动会”,依然沿用现代奥运会四年一届的模式。
二十世纪20年代正是女性主义从政治逐渐向经济、社会、文化、教育领域渗透的关键时期,让女性获得平等的体育权,让奥运会向妇女开放的呼声越来越高。1924年,国际奥委会被迫作出决议,承认了女性在奥运会上的合法地位,宣告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重大推进”的背后罗格与伦敦奥组委十分清楚奥林匹克与女性主义的渊源,伦敦奥运会举办前,罗格强烈抨击过沙特、卡塔尔、文莱三国体育政策中的性别歧视。
终于在奥委会的督促下,三个国家的女运动员实现了零的突破。尽管沙特迟至今年6 月才同意向罗格几个月的劝说让步。
伦敦奥运会中的一些细节也在改变。譬如,开幕式上出现了100 年前,潘克赫斯特夫人为争取妇女选举权在伦敦发起示威行动的故事,而最后一个只允许男性参加的项目——拳击也在本届奥运会上向女性开放。
一些细心的观众还注意到了,为获胜者颁奖的不再是貌美如花的礼仪小姐,而穿着薰衣草色套装,手捧花束和金牌,脸上带着笑容的礼仪先生。在沙滩排球的现场,健康阳光、热情奔放的帅哥们成了拉拉队员,这是奥运会历史上首次起用男性为运动员颁奖喝彩,似乎有意在与当年认为女性只能喝彩的顾拜旦划清界限。
当然,历史告诉我们,“重大进步”并不会让批评者就此罢休。
伦敦前后举办过的三届奥运会上,女子运动员的比例先后从1908年的1.8%提高到了1948年的9.5%,最终到达2012年44% 的峰值。但批评者认为,这与罗格2004年表态的奥运会运动员性别比的最终目标是男女1 :1 ,仍然存有一定差距。
除了参与人数,奥运会的项目设置也被揪住不放。比如,在本届奥运会的300 个小项中,女性参加的数量比男性少了30个,因此女性只能获得132 枚金牌,比男性少了30枚。田径、射击、拳击、摔跤、皮划艇、赛艇、柔道比赛中男女小项数差距更明显,如女子拳击仅设3 个级别,而男子拳击则有10个。女子竞走也比男子竞走少了50公里竞走一项,田径中则以女子七项全能对应男子十项全能。批评者认为,这些项目的设置完全基于“女性比男性弱”的前提假设,根本站不住脚。
还有人甚至将矛头指向了奥委会的权力架构。早在萨马兰奇当政期间国际奥委会就曾制定了女性委员要占20% 比例的目标,但这些年即便罗格当政11年来这个目标也没有实现,成为了国际奥委会的一大硬伤。目前106 个国际奥委会委员中女性委员只有16人,离20% 比例还差5 人,而伦敦奥委会19名委员中也仅有安妮公主一名女性,有些国家甚至全是男性。
“不要期待奥委会主席解决联合国秘书长解决不了的问题。”这是罗格的名言。
面对媒体的盘问,他只能表示:“如果你观察一下今天参与体育运动的女性,就体育界的妇女参与度而言,大大领先于政治界、经济界和文化界。因此,我们做得并不差,但还要做得更好。”
现在一向占据优势的男性选手如今也开始抱怨变成了“弱势群体”。因为在花样游泳和艺术体操的比赛中,男性并不允许参赛,而参加两项运动的男运动员数目正在不断增加。
一个由男子花样游泳运动员组成的游说团体向国际奥委会和游泳运动管理机构国际游泳联合会(FINA)呼吁,希望男性也能参加奥运会花样游泳的比赛。他们在信中写道:“多数情况下,性别歧视的受害者是女运动员,现在形势有很大好转。但在这一项运动中,男性是性别歧视的受害者,这和女性受到歧视是一样不可容忍的。”
同性恋的尴尬
追求性别平等,不仅仅是注重女性权利,排斥其他性别的权利。追求性别平等的抗议者,他们力图提升女性、男性和其他人的权利。其中包括同性恋者的权利。时至今日,同性恋依然是一个无法在奥运会公开谈论的话题。
当年竞争举办城市时,伦敦曾竭力宣扬自己的“多样性和包容性”。但当英国LGBT群体试图要求在伦敦奥运会开闭幕式上作为团体单独出现时,他们没有得到官方的明确答复。 LGBT 或GLBT是女同性恋者(Lesbians)、男同性恋者(Gays)、双性恋者(Bisexuals )与跨性别者(Transgender )的英文缩写。英国著名LGBT组织“石墙”的工作人员韦斯利称:“奥运会一直致力于对各种人群的包容接纳。而同志群体似乎被伦敦奥运会忽视,实在是种耻辱。他们彻底违反了关于多样性的承诺。”
根据同性恋杂志《Out 》报道,本届伦敦奥运会公开宣布自己是同性恋的选手有23人,只占到全部14690 名选手的0.16%.然而,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只有11人,2008北京奥运会只有10人,与之相比可以说人数大大增加了。但这只是上万同性恋者应有数量的零头,据说一款依地理位置交友的同性恋软件在运动员抵达后一度用户激增至瘫痪。
英国媒体撰文称,在体育界里有很多潜在的同性恋者,由于害怕周围的不理解,他们无法公开出柜。尤其是来自队员以及教练的偏见,另外赞助商也会因此而疏离。
在伦敦奥运会公开出柜的23个人中,仅有4 名男性。显然,在出柜问题上,困难最大的是男同性恋者。用一位男性同性恋运动员的话说:“体育对于男性阳刚之气的要求非常严格,他们不同于女同性恋者,男性对于世人阳刚的刻板印象太深刻”。一旦出柜很可能会被质疑能力,尤其是在团体项目上。
但美国足球运动员梅根。拉皮诺埃受到了媒体的追捧。现年27岁的梅根在奥运会前公开宣布自己是一名女同性恋者。她坦承已与澳洲女足运动员萨拉。沃尔什交往一年多。对于此次大方出柜,梅根表示:“在体育界有很多同性恋者,为了让他们都得到尊重,我觉得向大家公开我的同性恋身份是我的使命。”
跨性别者何时到来?
今年,28岁的美国链球运动员凯林。古德赛Keelin Godsey ),差点就登上赛场,成为了历史上第一名跨性别选手,可惜,他没有“刀锋战士”的幸运。
凯林原名凯莉,还是女孩时就外表阳刚。为此,他不得不与性别认同做了长时间的斗争,并在学校里忍受了言语和身体的凌辱,之后他用体育运动找到了自我,并成长为美国最优秀的链球运动员之一,获得过两次全国冠军,并持有链球项目的全国纪录。
2005年,凯莉宣布自己认同为男性。此后,他改了名字,以男性身份生活,还有了一位未婚妻。但他从未做过手术,也没有接受过雄性激素治疗。也就是说,在法律上他是一名男性,但在生理上仍是“100%的女人”。凯林的出柜促使美国大学生体育联盟制定了针对跨性别运动员的指导文件,在此之前并没有相关政策。
凯林继续参加女子比赛,成为一名跨性别运动员,过上了双重生活。和其他运动员一样,凯林渴望参加奥运会,却面临着一个艰难的选择。2004年,国际奥委会出台政策,允许跨性别运动员参赛,无论男跨女还是女跨男,条件是运动员必须已经完成全部变性过程,且必须获得官方对其新性别的合法承认。在参赛前,变性运动员必须接受两年以上的荷尔蒙治疗,使得性激素水平“正常”。
也就是说,如果凯林选择继续以女子身份参赛,则保有了女运动员资格,但转变生理性别的治疗计划只能延后,他还得继续着扭曲的双面生活。如果他选择以男性身份参赛,就必须服用雄性激素,也就宣告了运动员生涯的终结,对他而言同样残酷。
今年6 月,凯林参加奥运选拔赛,排名第五,失去了加入三人美国链球代表队的机会,这或许是件好事。有时候,奥运会的经历并不会那么美好。1986年,前奥运会跨栏运动员玛丽亚。马丁内斯- 帕蒂诺因为同时拥有X/Y 染色体而被剥夺了获得的奖牌。事后,她在报告里写道“这种经历的心理后果让人备受折磨”。
凯林大可不必再忍受这样的折磨。虽然未能登陆伦敦,但他已经进入了历史,他推动了美国体育界跨性别政策的改善,也让奥运会性别政策制定者乃至全世界更深入地思考跨性别的问题——仍然坚持把运动员分为男性或女性已经不那么合理,男女的性别之分正在消失。
文‐本刊记者周执(本文综合《纽约时报》、《体育画报》等媒体报道,实习生黄子彦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