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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爆炸消失的母亲们

8月4日,台风“娜基莉”离境后,昆山的气温首次攀上36度。而与这难耐的高温相比,昆山国际会议中心里的焦虑气氛更让人难受。偌大的三个会议厅内被数百名中荣金属厂爆炸事故受害者家属以及身穿红色、绿色马甲的志愿者填满。

 

这些家属等待亲人的消息已经三天两夜了。会展大厅内的展示板上写有六批次二十多位已经经过DNA确认身份的遇难者名单,但与262名总伤亡人数相比,这个结果远不是全部,绝大多数家属并没有等来亲人的消息,人群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在会议厅墙角的一排椅子上,20岁的小汪正躺在他妻子的腿上小憩,旁边坐着他的姐夫。小汪为了等待妈妈的消息,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了,但是一听到记者谈起中荣金属厂的事,立马“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小汪老家在湖北蕲春,去年才来到昆山打工,先是辗转了昆山好几家民营工厂,但是收入均不理想。今年年初,小汪来到中荣金属厂,在电镀车间担任镀工,负责给轮毂上镀。据小汪介绍,中荣金属的环境很差,工作强度也大,常常要加班到凌晨,但相对的,靠着加班费和绩效奖金,到手的收入也比周围的厂子要高不少。但相对高的收入却有着更高的代价。

 

与工资相比,中荣金属的台湾老板在员工健康的保护上就非常“抠门”了。据小汪介绍,车间里一般每周只发两次口罩和手套,其他防护设备只有帽子、帽檐和眼镜,但平时几乎不更换。“口罩和手套几乎用一天就不能再用了,所以我们常常是皮肤直接暴露在车间的污染环境中。”小汪边说边向记者展示已经严重蜕皮的手掌。

 

3个月前,小汪的妈妈来到昆山,看到小汪的工作环境如此恶劣,就想让他早点辞工生娃,别把身子弄坏了。 “但是我和我妈说,就是因为了想在生娃前多赚些钱,才来到了这个工厂。” 小汪表示。最后,小汪的妈妈决定用自己替换小汪进厂,来维持小汪辞工后家庭的收入。“我妈常说,自己年纪大了,吸点灰不碍事,只要你们俩好就好。”说到这,小汪有些哽咽,“你们有我妈的消息,请马上告诉我,她叫张凤云。”

 

在小汪的不远处,与他年龄相仿的小高也在焦急的等待他母亲胡英的消息。小高来自安徽,暑假之后就将读高三,为了筹措他的学费,小高的爸爸和妈妈几年前来昆山打工,但是,由于小高的爸爸在一次工伤事故中腰椎受伤,此后无法再干重活,家庭的重担就落在了小高妈妈的身上。

 

在万般无奈之下,小高的妈妈决定去中荣金属做抛光工。小高说:“有时我暑假来昆山玩,看到我妈妈6点多就起床了,一般要晚上10点多才回家,她常说中荣的工资挺高的,能拿5000多块钱,但她常抱怨公司给她加了保险,这样她到手的钱就少了。”

 

“事发的时候,隔壁厂的一位老乡把我妈妈救出来了,并送往了昆山第一人民医院,听老乡说,到医院时我妈妈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她还让老乡给我爸打电话,带点衣服过去。”小高说。但自此之后,小高的妈妈便再无音讯。

 

“到现在三天了,都没消息,我和政府的处理小组沟通过很多次了,他们只和我说,人保证没事,在医院里,但具体在哪家医院,他们也不知道。”小高的爸爸说。

 

正当记者采访时,会展大厅内突然传来“名单又出来了!”的叫喊声,刹时,几乎所有的家属都涌向了新推进来的展示板前。

 

不久之后,人群中开始传出嚎啕的哭声。记者挤进人群后,看到展示板上写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张凤云”,后面写着“死亡”。

 

再看到小汪时,他被妻子扶着走到了一个角落里,突然开始抱着头呜呜的哭起来,而且越哭声音越大,旁边的人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言语,随后有穿着绿色马甲的志愿者过来默默地给他递上纸巾。周围一直没有声音,只有小汪在边哭边反复着:“我妈才41岁啊,我妈才41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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