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美国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和联众力社会工作咨询中心共同在北京、西安和昆明三地举办了面对中国NGO的一系列的志愿者培训。《中国发展简报》协助了项目的策划，并在培训和讨论的基础上开发了一套志愿者管理工具（详见本期第6页）。本文基于《中国发展简报》创刊编辑高扬在开幕式上的讲话，在事实的基础上陈述了他个人关于志愿精神的理解，这个生动的事例就是他自己的母亲。
今年五月，我的母亲就已经80岁了。在40年前她离婚了，同时以护士所得的微弱收入支撑有4个孩子的单亲家庭。在我母亲退休之后，在她居住至今的英国村庄格林·诺顿村（Greens Norton），她仍然作为一名志愿者为公共福利和环境事业做了大量的工作。我讲述这些志愿活动，并不是说对中国也具有典型性，但是它们为讨论不同类型的志愿活动及其为社会和志愿者个人带来的益处提供了良好的框架。
募款志愿者
在英国，注册的慈善机构一共18，6000家有公共募款的资格。通常，很多机构动员志愿者来做募款员。我母亲就是一名这样的志愿者。
有好几年，她一周内的一两天总是在北安普敦郡（Northamptonshire）很近的Towcester小镇上为一家“慈善商店”工作，没有任何报酬。很多英国的小镇有这样的商店，由一些如救助儿童会和乐施会这样声誉很好的慈善机构经营。这些志愿者收集捐赠的二手物品，如衣服、书籍和电器等等，卖掉能卖掉的，剩下的进行回收。我母亲工作的商店属于一家关心并且倡导公众关心精神病患者的NGO。
这些商店一方面为慈善机构筹得收入，同时又给很多英国的家庭提供有价值的服务。例如我们家，当我长大的时候，家里不可能负担得起去时髦的商店买新衣服。
每年有一至两次，我的母亲还会参加由其他有名的NGO诸如世界自然基金会这样的机构发起的筹款活动。她会在村里每家门口放一个印有世界自然基金会标识的信封。一周之后，她会再次挨家敲门拿回信封，好的话，里面会有一些小额的赠款。（这种“红包”筹款的形式过去在英国很广泛，但是已经日益被较少个人色彩的直接邮递募款请求的方式所代替。）
环保志愿者
环保NGO经常告诉我们说要“全球化思考，本土化行动”。10年前，格林·诺顿村的村民们决定采取本土化的行动。他们决定清理一片属于村里的荒地，并将之整理成一个小公园和保护地。我母亲就是这些村民中的一位，他们想出了这个计划，并且身体力行地清理垃圾，打上篱笆，种上树木、灌木和一些野花。现在这个100亩的公园已经是一处舒适的修养之地。村民们可以遛狗，鸟儿可以驻巢在相对安全的地方，昆虫可以在没有杀虫剂和农业机械的地方产卵。
文化遗产志愿者
我母亲工作时间最长，也是她最“专业化”的志愿服务是在英国一家规模很大、历史很悠久的NGO，叫做国民托管组织（the National Trust）。这个组织始建于1895年，购买对英国的文化遗产起到重要组成部分的历史性的建筑、花园和自然名胜，加以保护。例如，该组织现今拥有并保护了许多曾经属于英国贵族的豪宅。他们很认真地让这些古迹恢复原貌，供游客和公众参观，收取门票以维持修缮的费用。国民托管组织而不是国家-----代表英国人民来托管这些财产，并履行所有权。
在整整20年中，我母亲一直作为志愿者，用每周一天的时间，在国民托管组织的一处美丽的都铎王朝（Tudor，约相当于中国明朝时期）的住宅工作。这里曾经属于著名的英国诗人约翰·德莱顿（John Dryden）。
这所住宅已被按照约翰·德莱顿家的原本风格修复，并且用一些那个时代的仿制品装饰。每周，我的母亲会在这所宅子的不同房间工作，既是一位导游，也是一位安全保卫人员。她已经很熟悉这所房子和德莱顿家的历史，所以能够回答游客可能的提问。同时，她也从各种来访者那里学到了很多，诸如有的人是历史爱好者，有的是真正的历史学家，还有其它各个方面的专家。不仅如此，她还负责保护这些古老的家俱和陈列不被好奇的参观者所触摸和损坏。
作为对她服务的回报，她和其他二十几位在这处古迹工作的志愿者被授与国民托管组织的荣誉成员资格。这种资格可以让他们免费进入这家组织在全英拥有的几百处参观点。（这家组织有三百多万的成员，相当于全英人口的5％。）同时，在一年中他们也会有两次机会乘坐由国民托管组织安排的汽车，去该组织在其它地方的景点进行一天的旅行。
教会志愿者
在我母亲的生命中，她一直是一位积极的基督徒，定期参加教会活动。英国乡村的很多教堂至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所以需要很多维护工作，格林·诺顿的教堂也不例外。自从她退休以来，已经通过不同的方式积极支持教会的工作。她帮助采集和安排教会在周日礼拜所用的鲜花，帮助打扫和清理建筑，还通过参加特定的筹款活动，比如在夏季的乡村义卖集市上，帮助募集教堂修缮和维护所需要的善款。
社区志愿者
至今我所讲到的志愿行为，都是通过已经成立的组织或者协会，它们相对都是比较正式的。事实上，我的母亲所做的更多的志愿行为完全是非正式的——仅仅是在她的社区帮助邻里。
我母亲在年轻的时候，是那种总被信任的人。承受离婚、丧亲或者其它痛苦的人们总是到我们家来整夜不停地跟她讲，他们自己所遭遇的问题。如果邻居中有人在意外中受到伤害，我们家总是会响起敲门声来寻求我母亲的建议，是否应该叫救护车？她要么陪伴伤者去医院，要么留下来照顾他们的亲友。
在母亲退休之后的日子里，仍然忙着关心社区里更需要关心的人。探望患者，帮助老年人买东西，或者帮助他们做一些诸如整理花园之类的杂事（英国人通常为花园所累）。当他们因为上了年纪变得糊涂，遇上他们的房屋渗漏、冰箱损坏，或者突然出现任何扰乱他们日常生活的其他问题，我的母亲就帮助他们和相关的商业或者政府机构取得联系。
志愿行为的奖励
从很多方面，我的母亲，尤其是在她退休之后的岁月里，已经成为公民道德和团队精神的一位楷模。同样重要的是，她也是她自身志愿行动的主要受益者。她所参与的各种各样的活动已经给予她本身——一位需要以微薄收入独自面对退休生活的离异妇女——一种丰满、富足和忙碌的晚年生活：她有非常多的兴趣，一个很广范的由朋友和志愿者同仁构成的圈子；还有那种满足感，那是不可能单纯从呆在家里看电视的状态中得到的。
现在，我的母亲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已经开始忘记德莱顿家的传记了。她确实已经很难作为一名志愿向导在诗人的宅邸里工作，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以不同的方式帮助她的邻居了。但是她仍然从她过去的志愿行为中收到丰厚的回报，因为在社区里她有一个非常牢固的更年轻的朋友圈。这些人现在关心和帮助她，正如她过去关心和帮助别人那样。我相信这种互惠的关系是社会生活的真正基础。
我母亲确实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好人，但是在这一点上，我从来不相信她是那么地与众不同。在英国的每一个乡村都有像她那样的人，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我所去过的所有地方，都有像她那样的人。（我在4大洲都居住过很长的时间——欧洲、拉丁美洲、非洲和亚洲——所以我的信心是基于个人经验，而不是任何教条。）当然，在人口众多的中国，数以千百万计正直、富有爱心的人在普通的农村过着普通的生活。我相信，就好像在我母亲的村子里一样，很多人已经以各种非正式的志愿行为在支持着他们的邻里。
我听到很多声音说中国如何缺少这种或者那种资源，但是重要的是记住一点：中国确实存在一个巨大的，由普通的人性中的善所构筑的精神富矿可资汲取。对于中国的政策制订者、社会工作者、NGO的工作者和普通公民来讲，挑战是，如何为这种善良创造一个恰当的渠道，让志愿精神自然地流淌到社会中来。
在这里，我想强调一个字“顺其自然”。已经认识到志愿者潜在资源的政府、企业和公民社会的领导者，有时会很想发起一些活动去鼓励和推动志愿精神，使之在更大范围内让社会受益。这是非常仁爱并且完全可以理解的想法。但是我个人却不倾向于这种看法，即这种活动可以促进志愿精神。在我个人看来，志愿精神真正的价值在于它的自然性和自发性。事实上，这是一种被慷慨赋予的礼物（就像我们常常看到的情况，给予者同时也从中获益良多）。如果仅仅是出于政治上的导向，或是为了向雇主应付差事，或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简历看上去更加漂亮，这样的举动将完全不会拥有相同的内涵、质量和影响力。
值得高兴的是，中国并不真正需要“推动”志愿精神，或者说服“公众”去做志愿者。已经有很多的人希望去做志愿者，意愿已经足够，只是需要给予机会让他们做出有益的贡献；如果他们有了信息，他们可以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机会。在中国，经济发展满足了更多人的物质需求（这种增长能够使他们从自己的“小家”看得更为长远），志愿者的潜在数量无疑也是在随之增长。
因此，对于中国的机构来讲，未来是充满希望的——无论他们是政府的服务中心如养老院或者孤儿院、组织社区活动的居委会，或是NGO ——都可以很好地使用志愿者。《中国发展简报》开发的“志愿者管理工具”正是为了帮助公共福利机构不仅更加好地使用志愿者，希望创造出对于接受志愿者的机构和对公共事业做出贡献的志愿者双方都满意和有用的机会。我们相信，这种虽小但却直接的贡献，将有助于中国和谐社会的发展。■
（翻译：王广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