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5日,在A股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高峰论坛上,润灵公益事业咨询(RLCCW)(以下简称“润灵”)发布了国内首份针对A股上市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评估的蓝皮书,并有近20家上市公司的报告获奖。
中国平安保险公司以72.09分的最高分获得2008年度最佳社会责任报告大奖。此外,论坛还设置了三个最具潜力社会责任报告奖。同时将上市公司分为六大行业,共有16家企业获奖。虽然有三家获奖企业未能出席领奖,但却有几十家未能获奖的上市公司到场出席。深交所、国资委、中国纺织工业协会等部门和机构也有代表参会并发言。
除润灵外,论坛还有另外两个举办方——友成企业家扶贫基金会(以下简称“友成”)和挪威船级社(DNV)。一个是近来崛起的本土较有影响的私募基金会,一个是国际上提供第三方认证和评估服务的领军机构,在这两片“大绿叶”衬托之下,润灵这朵刚诞生两年的“小红花”显得分外夺目。
润灵成立于2007年,对外宣称是一家提供专业咨询服务的社会企业。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张浩而带领一个年经的团队,组织了这场颇有声势的发布会,无论从时机选择、问题切入角度、资源调动能力,都展现了最近几年涌现出的年轻机构给公益领域里带来的一些新手法、新策略。
时机选择:有米之炊
据称,这次发布的《A股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报告蓝皮书》是企业社会责任领域第一次对大样本量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进行统一评估和评价。
润灵评估的对象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但前几年报告发布寥寥,2005~2008年,包括国外在华企业发布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积四年之和也不过140份,而在2009年1~6月,润灵采集了371份报告样本,使润灵的评估成为“有米之炊”。而近400份报告的如期诞生也早在润灵的预测之中。早在2008年1月,润灵就预测到上海证券交易所、深圳证券交易所将会在近期推动一批企业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于是他们赶在大批报告发布之前,未雨绸缪,从2008年1月起开始编制企业社会责任报告评估体系。待这些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一份份出炉的时候,评估报告随之在半年内一一做出来。
这次会议上,获奖的一家银行代表尽管对润灵所做工作的专业性不予评价,但表示欢迎社会公益组织关注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所以她专程来京领奖。这位代表说,她希望中国的行业协会能把评估这个事情做起来。同时,不单单对报告做出评价,还要检验企业的社会责任实践。
据会议透露,目前中国纺织工业协会是各个行业协会中唯一一个专门设有社会责任办公室的协会,但这位银行代表所希望的行业协会并没有开始行动。而润灵已经择机先行,自行研发了一套MCT社会责任报告评价报告体系,也就是《蓝皮书》里用到的评价体系,据润灵称,这是国内第一个面向市场的社会责任报告评价体系。
两家证券交易所对上市公司的社会企业责任报告有鼓励、有要求,但因是起步阶段,很多企业并不知道怎么写。尽管这次会议是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一家社会企业举办的,也欣然参加,为的是想和同行交流如何写报告。会议休息期间,或在饭桌上,公司代表们分析得分高低的原因,讨论是否要办一所希望小学,发布会成了这些上市公司如何写作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经验交流会。
借力: 在多种力量的交汇处
润灵合伙人张浩而说,和其他推动企业社会责任的机构不同的是,润灵更看重市场的力量。润灵期望利用市场这个长长的杠杆推进企业社会责任。
从国际层面看,上至联合国,下至非政府组织,以及很多专业机构和供应链组织,都已成为推动企业社会责任的多方力量。而在中国,与会者认为目前主要有三种力量在推动企业社会责任:
一是来自政府层面的推动。最近几年以各种方式体现的政府推动频繁出现。中国纺织工业协会社会责任办公室副主任闫岩说,2006年国家发改委、商务部、劳动部等部委就已经发出了《加快纺织结构加快促进调整的若干通知》,其中把企业社会责任作为重要的一项。2008年1月,国资委发布《关于中央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指导意见》,各地方政府也都有不同的推进指导意见的措施,直接促成了报告数量的增长。
二是来自市场的拉动,这在金融市场上表现更为明显。深圳证券交易所公司管理部副总监费加航说,深交所最初只是鼓励上市公司披露社会责任报告。深交所在2006年9月推出《上市公司社会责任指引》,对上市公司推动社会责任工作起到了拉动作用。当年大概有24家公司发布了社会责任报告,2007年发布数量没有太大变化,依然还是20多家。在这样的情况下,深交所认为光靠鼓励力度不够。所以,2008年出台了一个硬性的要求,即“深圳100指数”公司都要求披露社会责任报告。
建信基金管理公司(以下简称“建信基金”)副总经理徐军在会上透露:在一年半以前,建信基金联合了其他部门和研究机构,对上市公司社会责任进行了大量的研究。此外,更重要是发挥资本的作用,建信基金现在已经拿到上交所对这个指数的授权,准备近期向中国证监会申报第一个中国社会责任指数基金,希望近期尽快获准发行,对这100家企业进行投资。
三是行业相关机构和媒体的推动。
在上述背景之下,润灵不但顺势而为,而且选择一个恰当的切入角度,审时度势、拿捏准确,吸引了各种力量加入。会上甚至有人笑言:借着这个会给某部门汇报工作。润灵在各种力量之间穿引,平移或者聚集了政府、市场和媒体资源,推动各界参与。
切入角度:报告带动实践
为什么只评估报告而不对企业社会责任实践进行审核?张浩而谈到,在中国因为信息披露制度不完全,企业对信息的保护令润灵无法获得第一手数据,所以只能从企业公布的社会责任报告入手。
蓝皮书也特地强调了中国的“先有责任报告,后有责任管理”特色。西方发达国家是先提出企业社会责任的概念和理念,企业再进行实践和管理,直到20世纪八九十年代才出现了企业的员工报告、环境报告等单体报告,然后再逐渐发展到现在的企业社会责任发展报告。而中国大部分企业则是先出于外部要求发布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再考虑企业社会责任的管理。换言之,往往是因为明年要出报告, 才考虑今年、明年要做什么样的规划,仅仅为了让报告有内容。
而百度的营销总监李峥说,报告和实践并没有排斥的关系,先实践再报告,报告之后再实践,它们是循环向上的关系。
社会资源研究所所长李志艳认为,既然我们已经走上了由报告带动实践的路,我们还不能判断它的利弊,最重要的还是企业做了什么好事。
李志艳曾经对比较资深的CSR从业者进行过一次关于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访谈。 受访者告诉他,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具体工作大部分是由与宣传有关的部门,比如品牌部、公关部、办公厅、总裁办公室等类似部门承担的,少数由企划部、战略发展部完成,很少有企业专门设置CSR专员或者CSR部门。
而李志艳认为,CSR编写基本上是艺术性成分居多的工作,这个评价暗含着真实性与科学性在实践当中并没有得到很好的遵循。
由于CSR是带有宣传性质的材料,披露的往往不是利益相关者关心的内容,因此很少有人去读。李志艳还引证了Account Ability做的调研,同样发现企业社会责任报告最主要的读者群是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研究者、咨询师,而在中国,政府部门则是最重要的读者群体,因此很多公司在写企业社会责任报告的时候,也假想第一读者是政府。
对于第三方的审核与验证是否有助于改善报告的质量?李志艳说访谈的答案是“作用比较一般”。 因为管理层对报告的影响作用更大,很多审核公司都会建议公司披露某某数据,而披露与否是由企业管理层决定的。
李志艳依次用13个访谈问答描述了中国目前企业社会责任的现状。最后他谈到:“现在中国虽然不能说是世界上CSR报告最多的国家,但有可能是CSR报告增长最快、最迅速的国家。下一步我们不是要解决报告数量的问题,而是要解决报告质量的问题。”
场外余音
参会者对这次会议赞赏之余,也免不了质疑,比如指标设置的科学性、专家队伍应该公开等,但无论如何,在聚集社会资源、提升工作效率方面,润灵的工作值得NGO借鉴。但同时,随之出现的另一个倾向也值得注意。
在会议间隙,笔者与一位刚刚进入公益领域的机构负责人谈到NGO的能力问题。因为资源来源方式的变化和一些国际同行的影响,加之机构之间竞争加剧,越来越多的NGO注重专业性和效率。但因为草根组织拥有和获得稀缺资源的能力局限等因素,和后进入的一些机构相比,很多草根组织明显处于劣势。这位负责人直言不讳表达了他的意思:如果筹不到资源,导致资源约束做不出专业而有效率的事情,应该被淘汰出局。
我们已经看到,由于一些新力量的进入,公益领域权力结构发生变化、资源整合已经开始,和任何一个领域一样,进入和退出也本是一个常态的过程。但是,如果割裂历史和行业核心价值,将效率和资源聚集能力作为衡量优劣的不二指标,公益领域内本应得到加强的一些基本的价值观和对弱势和边缘群体的关怀,会有被冲淡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