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欧赛笔业工厂的一名童工和厂内其他员工一样,每天工作11个小时,每星期只休息一天,每个月加班95个小时。年轻的他每日在高温环境中劳作,累得筋疲力尽。他年龄不足16岁,从学校辍学后到工厂工作,本期待用自己的劳动换取合理的报酬,供给自己在杭州的基本吃用,最好还能寄点钱回家。然而,在计算了自己的收入后,他面露沮丧。在他们车间报酬最高的是给笔粘贴标签,每粘贴一个可以赚得0.015元。他一个小时可贴180张标签,每个小时报酬也只有2.7元,算来算去,月收入最高也只有772.2元,还达不到杭州市最低工资标准规定的1310元。
在Target的供应工厂这名工人的境遇并非个案。2011年,中国劳工观察调查了五家Target供货工厂,其中两家工厂于2006后不再为Target供货,因此本报告只包含了三家工厂:东莞富翔有限公司,宁波嘉琪工艺品有限公司以及杭州欧赛笔业有限公司的调查情况。这三家公司都不约而同地都存在非法招用童工问题。经调查,嘉琪有学生工近三十人,有确实证据证明为童工的工人一名,其他工人帮助证实的童工六名;欧赛有童工4人;富翔童工确切数字不详,调查人员在厂内目睹数目可观的童工(低于十六岁)和学生工在同等工作时间和工作强度的情况下与普通劳工一起工作。经询问,这些童工和学生工大多在初中辍学后来厂工作。
相比起其他在全球范围内销售的零售业巨头,仅在美国销售的Target受到媒体的监督要少很多,对Target供应工厂的抨击从来没有在公开的报章媒体出现过。但仅2010年Target的年纯利润就有29亿美元[1], Target的供应工厂遍布中国几个重要出口身产基地,长三角和珠三角,成千上万的工人在为Target供应工厂工作。但Target的供应工厂规模小(如我们调查的两家工厂,嘉琪有200多人,欧赛只有40多人)、名气弱,不容易受到来自公众的关注。
另一方面,作为本应履行其在司法,立法和行政之外的第四种监督力量职责的媒体和公众在中国的活动权限受到限制,除了被大量曝光的富士康大众所了解的血汗工厂问题,其他跨国公司在中国的供应工厂的情况在媒体的曝光率十分低。媒体对劳工状况的关注仍处于被动的状态,主要被动转载境内外媒体的调查报道。即使是2010对富士康的主动曝光,一开始的聚焦点并非劳工状况,而是富士康集中的自杀事件符合近年来各地高发的年轻人的自杀趋势,因而引起媒体的关注,进而引发富士康及其劳工问题的曝光。对于Target来说,来自供应商所在地的法律规范和媒体监督的压力要轻很多,因此其改善劳工环境的动力主要来自自身以及非政府组织的监督。
然而通过调查我们失望地看到,Target企业社会责任制的施行程度十分弱,在一般供应工厂饱受诟病也最应杜绝的童工问题却在Target的供应工厂屡见不鲜,其他直接或间接盘剥劳工权益的行为也俯拾皆是。如富翔工厂用“承揽”关系来形容工人在周末的加班工作,仅用平时工资的1.5倍来支付工人工资,而《中国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规定“休息日安排劳动者工作又不能安排补休的,支付不低于工资的百分之二百的工资报酬”。同时,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规定,在雇佣的关系中不存在承揽的合同关系,且承揽关系的产生必须另外签订承揽合同。工厂和工人之间并没有签订承揽合同,工厂一厢情愿地用承揽关系规避必须支付工人两倍于其平常时薪的工资的责任。
这些问题反映了供应工厂管理体质的混乱及监管制度的不完善。假如Target定时派出验厂审计人员,那么众多如合同没有明确规定工人的工作时间,富翔的生产生活环境肮脏混乱,欧赛生产车间温度高不适合工人生产(一般男工须除去上衣工作)等现象不可能不被厂检人员注意到。如果Target的厂检对这些明显的管理混乱的征兆仍视而不见,那么我们不得不质疑Target厂检的有效性及廉洁性。
在调查中我们发现,Target的三家供应工厂都招收了16岁以下的童工及学生工。这些不足法定工作年龄的工人和一般工人同工同时,每天工作11个小时,每星期工作6-7天。除了童工问题,在这三家工厂最集中反映的问题还包括:工厂未和工人签订劳动合同,劳动合同签订不规范,工作大量超时,不支付工人加班工资或少支付工资,员工没有社保,在高危岗位工作的工人没有劳动保护,工厂食宿条件恶劣等。
通过调查,我们总结出各工厂违犯劳动法律法规,侵犯工人权利的主要行为有:
宁波嘉琪工艺品有限公司违犯劳动法律法规的行为包括:
· 修边工、检验工只招女性,修模工招年龄大的男性工人,年轻人不要。
· 工厂有三十多个未成年工,每天和普通工人工作时间一样,且做同样的工作。
· 无进厂体检和入职培训。
· 不管是试用期辞工还是合同期内辞工都要提前一个月向车间主管、厂长写辞工单才可,辞工后工资不能够及时结算,需要等到工厂发放工资时才可以领取工资。
· 劳动合同关于工资内容的规定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关于工作时间的规定模糊。
· 工厂不马上和工人签订劳动合同,而签订劳动合同前的工作时间不纳入合同期。
· 发泡车间白班每天工作13个小时,夜班每天工作11个小时,换班只有5个小时休息。
· 发泡车间吃饭时间机器不停,如果整条生产线集体去吃饭,半个小时吃饭时间不计入工作时间。
· 喷漆、修边、包装车间每周工作7天,每天工作12个小时。
· 如果工人未经班长同意,并且没有找人顶岗班就走人,就算旷工,旷工会罚款。旷工在八个小时内罚款30元。超过八个小时加倍,罚款60元。
· 如果发工资遇到节假日时期,发放日期会往后拖延。
· 工厂发工资没有工资条。只有一个集体的工资表单在财务部.
· 工人在工厂上班不管请事假、病假、婚假、产假都没有工资。工人没有带薪年休假、产假、婚假,国家假日工厂放假,工人也没有工资。
· 喷油车间很热,很少有工人带口罩。发泡车间机器声音很响,两个工人面对面说话要贴着脸才能够听得到,但工厂没有给工人发放耳塞。
· 发泡车间地面很脏,油桶摆放凌乱,机器上放置着工人的水杯、口罩等物品。发泡车间、喷漆车间油漆味道气味都很浓。车间温度很高,男员工上班光着膀子。
· 车间机器没有定期检查,只是挂了个机器保养表在那里,机器保养表上面空白的。
· 工厂车间有医药箱标记地方,但医药箱并没有放在那里 ,而是放在一个电焊修模具的小房子里,医药箱没有上锁,里面有些创可贴。
· 工厂没有举办过消防演习。
· 工厂让工人在客户验厂时欺骗客户,答对的工人每人能得到30元,答错了要扣工资
杭州欧赛笔业有限公司违犯劳动法律法规的行为包括:
· 工厂有三名未满十六周岁的学生工和一名未满十六岁的临时童工,这些临时童工和暑期童工、学生工在进入工厂时沒有任何如厂牌、劳动合同或其它能证明和该厂有关系的证明。
· 暑期童工、临时童工、学生工每天需要在工厂工作11小时或是更长时间(每天正常工作11小时,午饭或者晚饭还需提前进入车间工作)
· 低龄员工的工资计算方式都是计件,一名粘贴标签的学生每个小时粘贴180张,能夠得到的报酬仅有2.7元。
· 在整个有害印刷车间,操作人员沒有一人使用劳动保护用品(口罩、手套等)。
· 无入职体检。
· 工人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11小时,月平均加班时间在95个小时左右。
· 工厂工作时间有明确的记录。
· 工厂工资以计件方式,没有加班费。
· 只有长期在工厂工作的员工才能办理社会保险,或是员工主动找工厂提出,工厂才会购买。员工都反映自己沒有购买社会保險。
· 在车间的走访中,无任何人员佩戴口罩或是其他防护用品。
· 车间温度让人有点头晕,工人光着上身工作。空調只有坐办公室的员工才能享受。
· 宿舍內沒有任何降溫设备。
东莞富翔有限公司违犯劳动法律法规的行为包括:
· 应聘培训车位的员工要填写培训职工自愿书,规定合同未满申请离职或违规遭解雇的需要退还两个月的食宿津贴,另外赔偿两个月的培训费,标准为100元/月。
· 无入职培训。
· 合同上写着试用期期间辞职只需提前三天,而实际上需要提前一个星期申请。
· 晚上八点左右组长都要把工人的厂牌全部收起来刷“下班”卡,而工人却还在工位上“加班”,据了解工人每天加班三到四小时,赶货的时候甚至达五六个小时。
· 据了解,工人周六、日都需工作,而这种工作不是上班,也不用刷卡,工资按照平时工资的1.5倍以现金的方式支付,工厂采用了另一种关系来形容这种“加班”——承揽。
· 工人无带薪病假。签订一年劳动合同的不得请超过15天以上的事假。
· 下班时间宿舍楼道经常有积水,工人反映已有人因为地面积水和灯光昏暗而滑倒致伤。
· 车间内没有固定的清洁工人,地面的布线布碎经常堆积而无人打理。车间厕所的卫生打扫不定时,员工反映卫生状况恶劣。
· 宿舍管理实行加点扣点的奖惩制度。
前段时间工厂在车间内安装干扰器,以干扰手机信号来避免工人在上班时间玩手机。后被工人向劳动局举报后,劳动局责令工厂立即拆除干扰器并处以五千元的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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