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6月份都是各个地区一年一度调整社保基数的时间。按照惯例，各地区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往上调整社保缴纳最低基数。往上调整社保基数也不让人意外，在现收现付的养老金体制下，退休人员的退休金是由在职员工所缴纳的社会保险费中的统筹部分承担，随着退休员工越来越多，各个地方都有激励来调高社保缴纳基数。个中好处在于，政府有更充裕的资金来调整退休员工的工资，在C PI连续上涨的今天，退休员工的工资也必须提高，否则这部分群体的生活也会存在问题。
正是因为社保缴纳基数逐年提高，才使得政府有逐年提高退休金的财政空间。今年初，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从2014年开始，企业退休人员基本养老金水平将提高10%，问题是，在退休养老金是由在职员工承担的情况下，就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在岗职工的工资或者说人均可支配收入可能低于退休金的上涨速度。2014年1月20日，国家统计局局长马建堂介绍了2013年国民经济运行情况，指出2013年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实际增长7%，名义增长9.7%。
在职员工的收入增长只有9.7%，但是退休职工养老金增幅却达到10%，这多少有点不靠谱。而且在这种持续上涨下，还会出现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那就是退休人员的工资会与在职员工持平。以上海为例，2012年上海城镇职工人均可支配收入为40188元，折合每月约为3349元，而上海2012年的退休职工平均养老金为2326元。如果职工基本养老金的增幅在接下来的几年中还是以10%的速度增加，那么用不了几年在职员工和退休员工的收入就会持平：分钱的人获得的收入和挣钱的人一样多，这个社会的收入分配机制一定是出了问题。
过去10年，企业之所以能够承担这么高的社会保险，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化解了其中的成本，但是今后中国能否再像过去10年一样以10%以上的速度增长？这是一个巨大的疑问。假如创造价值的企业部门无法维持10%的增速，而基本养老金增速却维持这样的速度，考虑到领取退休金的人数越来越多，那么不断增加的养老金就会成为压垮企业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幸的是，并不是任何一个地方政府都只会往上调整社保基数，也有地区还会往下调整社保缴纳基数。比如说佛山市宣布从今年的1月1日开始，该市企业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缴费基数下限从2529元下调至2139元，这意味着按养老保险最低缴费基数缴费的参保个人可少缴31 .2元/月。据悉，参加基本养老保险的企业职工，按19%的比例缴纳基本养老保险费，其中单位承担11%，下调基数下限后，每月应缴235.29元，比原来少缴42.9元；个人承担8%，每月应缴171.12元，比原来少缴31.2元。两项相加，每月合计少缴74 .1元，全年可少缴889.2元。
每个员工全年少缴889.2元看似不是一个大数字，但对那些劳动密集型的加工制造业来说，这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假设一个工厂有1000名员工，每名员工都少缴889 .2元，那么全年就可以省下将近90万元的社保支出。在全国各地都在上调企业社保缴纳基数的背景下，佛山能够下调社保基数，确实是一个非常了不得的举动。
企业用工成本增加已经成为政府、学界和企业界的共识，但成本到底高在哪？大家的意见可能并不一致。不过在我看来，当前企业用工成本高最主要的问题并不是员工的工资高，而是社保缴纳比例和社保缴纳基数过高。企业除了要给员工支付工资，同时还要负责缴纳“五险一金”。根据清华大学白重恩教授的研究，中国五项社会保险法定缴费之和相当于工资水平的40%，有的地区甚至达到50%，这一比例超过了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按照世界银行2009年测算的实际承受税率，中国的社会保险缴费在181个国家和地区中排名第一，约为“金砖四国”中其他三国平均水平的2倍，是北欧五国的3倍，是G 7国家的2.8倍。
需要注意的是，佛山不只是调整了企业缴纳的社保基数，更为重要的是佛山的社保缴纳比例在全国也是处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如前所述，佛山的企业和个人需要承担的养老保险比例分别为11%和8%，而在北京、上海和江苏等省市，仅仅企业部分所缴纳的养老保险比例就超过20%。为什么佛山能够以这么低的比例来征缴养老保险？表面来看，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佛山的年龄结构比较年轻：佛山发达的制造业吸引了众多的外来人口在此就业，有足够的就业人口为退休人群分担，因此养老保险的缴纳比例可以足够低。佛山当地的统计数据印证了这个猜测，《2013年佛山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截至2013年年末，该市常住人口为729 .57万人，其中户籍人口为381 .61万人。毫无疑问，非户籍人口绝大多数是就业人口，60岁以上的人口在全市总人口中占的比重并不大。
不过在我看来，这个原因可能并不是最为主要的，否则就解释不了为什么北京、上海和江苏等外来人口占相同比例的省市为何维持着较高的社保征缴比例。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佛山一地的特性，而是整个广东的特征：与江苏、山东、上海和北京等省市相比，广东的养老保险费缴纳比例能比其他省份足足低将近10个百分点。为什么佛山、甚至广东能够维持这么低的社保缴纳比例？对企业主来说，能节省下近10%的社保费用，何乐而不为呢？
(作者系上海金融与法律研究院执行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