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楼长“大妈”不应成为外来家政工的“敌人”

“楼下有人家换了保姆,她都得跟保姆聊聊……马上上报,对流动人口进行核销。”《北京晚报》7月22日报道《北京昌平1200名楼门长摸排流动人口》中这样刻画“楼长大妈”郭阿姨:“眼尖、敏感、人脸识别能力强”。

昌平区有常住人口188万,其中外来人口超过100万,比例达53%,是北京市唯一的“外来人口比例倒挂区”。该报道说,近日昌平区立下人口调控“军令状”,到今年年年末压减常住外来人口5万人,到2015年压减12%。于是便有了“摸排流动人口”的现代“地下工作”——“昌平区天通苑北街道9个社区,1200多名楼门长和300多名物业房管员成了对流动人口摸排工作的监督主力”。

外来人口过剩”:劳动贡献的变相否定

据统计,2010年时北京的家政工总人数就已经超过40 万,并且以外省农村进城务工的女性为主。

在这40万人的背后,是40万个得到了帮助的家庭。在公共服务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家政工是很多家庭的“刚需”。没有她们,传统家庭格局转变之下盈余出的家务劳动将面临巨大难题,老人、儿童和病患的照料需求也无法得到满足。就目前两千多万北京常住人口的情况来看,相信家政工不是过剩,而是远远不足的。

虽然市场巨大,北京本地人却很少涉足这一行业。调查显示,2002 年京籍家政从业人员仅占全部家政服务人员的0. 8%,之后几年,此数字有所上升,但也停滞在10% 左右。女性在性别分工上长期遭到不平等对待,家庭劳动的价值被漠视和贬低,从带有歧视性意味的称呼“保姆”到现在略显职业化的“家政工”,这从来都是不值得从事的“伺候人”的边缘工作。并且,家政工作为非正规就业人群的一大组成部分,缺乏医疗、养老、意外等各种社会保障,遭受权利侵害无处申诉,更是难以成为本地人的长期职业选择。

同样,北京市其他非正规及低收入职业的从业者,也以外来者为主。从餐厅服务员,到建筑工人,都对城市的建设和运作必不可少。虽然他们的贡献经常被视而不见,但其实人们一直不缺乏认识到它们的机会:每年春节假期,外来务工人员大批回乡,北京城重回安静,很多提供了市民基础服务的餐厅、旅店、超市纷纷关门大吉,本地居民瞬间体会到了极度不便的生活状态。

北京城市的现代化,和北京本地居民安逸稳定的生活质量,一定程度上建立在家政工和其他外来务工人员提供的廉价服务之上。而他们的服务之所以廉价,是因为他们作为自己的国土上的“二等公民”,可以接受低工资、低劳动条件、低保障。这些人在不公平的户籍制度之下,仍然顽强地以劳动求温饱,一日不劳动一日不得食。给这些人打上“过剩”的标签,做粗暴的量化调控,是对他们劳动贡献的否认,是公然的歧视,而且也不可行:试想,外来者被驱出京后空出的岗位,会有足够的本地人愿意接手吗?这么多脏活累活,谁来干?城市生活,需要外地人。

“委以重任”:地域歧视下的女性斗争

7月30日,《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发布,其中“取消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性质区分”的说法引起关注,但同时仍然坚持把户籍当作“严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规模”的工具。

真正在实地执行着“控制”任务的,每天负责监视外来人口变动的“楼门长”们,都属于“志愿服务”,可想而知,多由退休空闲在家的本地居民,尤其是女性组成。而这项“任务”,不仅仅是对她们日常生活的充实,也重新树立了她们作为本地人的骄傲。在监视和汇报的工作中,“大妈”们得到政府的肯定,身为本地人的优越感也同时被强化满足了。

但这种优越感实际上是经不起推敲的。原文中也提到,“调查发现,在昌平区,接近9成的流动人口是来劳动工作的,常住一年以上的超过一半,这说明大量的流动人口具有持续的经济来源,能够较好地维持在本地的生活。”相较之下, “大妈”们大部分已经退休或原本就闲散在家,虽然拿的是北京户口,但如果没有了那张镀金的户口本,恐怕就沦为了最不受人重视和肯定的那一群人。被分派任务,对于她们来说就是被给予了真实的“存在感”,但实际上充满了圈套。

《北京晚报》报道中介绍说,“大妈”的监视,往往是通过“关心式的”聊天展开的,报道中称这种“对楼道里的蛛丝马迹特别敏感”的特质为“巧劲儿”。外来家政工疏远了原生家庭和关系网络,缺乏人际支持,往往视工作场合之外的人际沟通为很大的心理舒缓和情感支持。而社区中的“大妈”们往往也是如此,虽然有本地人的天然优势,但也有着相对较大的价值、情感需求。双方都是年龄和性别的双重弱势人群,然而因为一方“任务”在身,却变成了敌人。

被加在“大妈”们身上“淳朴”、“随和”、“热情”的社会性别气质此时得到了最大化的动员和利用。然而真相却是,在监视外来人口的过程中,这种利用了她们“美好”气质的做法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大妈”们看似善意关心,实际上却不再淳朴,反倒在地域优越感的合法化外衣下参与进了性别内部争斗,可悲地变成了同国家合谋的人。需要被看到的是,在这个性别资源分配和评价标准都极大不公的社会里,类似“职场女性看不起家庭主妇”的斗争形式在“大妈”监视外来家政工的情境中上演了,而其内在不堪一击的逻辑却正在被忽视。

通过把更大的、地域之间的冲突和城市治理困境转嫁为女性内部、弱势者内部的矛盾,是在很多问题上都可以被识别的惯用伎俩。而在北京市昌平区“年末压减5万外来人口”的可笑目标背后,比起楼长“大妈”,外来家政工以及其他面临被驱赶命运的人们,很显然还有一个更大的“敌人”。

本站资源来自互联网,仅供学习,如有侵权,请通知删除,敬请谅解!
搜索建议:楼长  楼长词条  大妈  大妈词条  外来  外来词条  家政  家政词条  敌人  敌人词条  
公益

 我是打工族

       曾飞洋,1998年在位于珠江三角洲的番禺创办了打工族文书处理服务部,主要是为外来打工者...(展开)

公益

 医疗资源的公平比免费更重要

近日,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平洋区域办事处卫生系统发展负责人林光汶在北京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政府有责任创建一种医疗卫生服务体系,让人们在需要时能够获得基本卫生服务,但全...(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