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是Aha学院的联合创始人周贤在上周参加今年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举办的世界教育创新峰会(WISE)后的思考和分享。现刊发全文,欢迎阅读。
来自多哈的声音:
作者:周 贤
今年是世界教育创新峰会(WISE)连续举办的第五届。作为由卡塔尔王室基金会支持的教育大典,它吸引了全世界的教育创新大脑和优秀的实践者。我在2014年参加过一次WISE大会,这次再次回到熟悉的地点,熟悉的场馆,与同行们聚首漫谈这几年来关于教育的变化,无疑是非常有价值的一次旅程。
言归正传,谈谈这两天下来的感受吧。
其实,作为教育创新领域的工作者,每年国际国内的各种大会我们都会走一走,一方面感受整体教育领域的发展脉搏,一方面也会和新知旧友重聚。虽然都叫大会,但是会和会之间可太不一样了。
我们Aha学院所推动的 “社会化学习” 教育理念中常常强调:在教育3.0的层面,未来的老师角色将会转变,从一个自上而下的广播员填鸭者,转变为一位知识的策展人和大千世界里学习的导游。
那么反过来,一场大会的策展人,也完全可以把一次会议设计成所有人都 “有所得、有所学、有所交” 的快闪学校 —
而现实中的各种大会,无论外观如何花里胡哨,或者嘉宾如何名头响亮,其核心到底围绕什么却大大不同。
有的大会,以宣传为中心,讲者乐意宣传自己的业务;有的大会,以产品为中心,较多关注产品的细节和技术;有的大会,以社交为中心,参会者更关心是否能够找到合适的合作对象 .....
说起来,WISE 峰会是少有的真正以 “教育思想” 甚至 “教育哲学” 为中心的会议。基本上没有讲者在演讲中给自己做广告,听者也以真正的教育创新者为多;每届的大会主题,都有一定的高度和前瞻性,起到某种 “创新风向标” 的作用;而整个会场中的讨论涵括范围,也会更为广泛。
举个例子:今年的 WISE 大会主题就是 “ Co-Exist, Co- Create, Learning to live and work together - 共存共创,为了共同的生活与工作而学习” 。
这个主题非常清晰明确,也呼应了时代的发展。讨论范围则不仅包括一般的教育创新,也包括了残障儿童权利、战地儿童、难民教育、全球公民等等 …… 非常全面。三个主题分支包括:“学会学习” 、“在一个变化的世界里共同生存” 以及 “在未来的知识社会里共同创造” 。无疑,这代表了目前教育创新最重要的研究、实践和倡导的方向。
不过,在第一天会议结束以后,我最大的感受是:教育世界是个杠铃。
什么意思呢?
我记得前不久顾远在参加一次“群岛社会化学习城市论坛”的时候,回答一个现场观众的提问(其实,类似的提问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了)。
问:“教育变革太难了,人太少了,力量太小了….. 怎么办?”
顾远打了一个比方,也是后来被不少人引用过的“教育变革光谱说”
“教育的变革就像一张光谱。光谱最左边的是那些坚决不变的人,譬如衡水中学;光谱最右边的是那些和群岛加速器所支持的教育创业团队们一样的先行创变者;光谱的中间,不同的人会在不同的位置。但是,一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逐渐向变革的右边移动。”
在世界范围里,真正在思考、在创新、在行动的人其实不少,是杠铃的一端。而且,这一端的来源也非常多元:既有教育家,也有硅谷公司CEO,既有工程师,也有超级妈妈。
然而,对未来的变革无法想象,甚至很难真正去理解的人也很多,是杠铃的另一端。这一端,恰恰是来自原有教育体系里的工作者居多。
杠铃的中间是最细的,而且很难通过。
为什么?
有两样东西的缺乏,导致了这种情况。
一个是教育者们对于未来的想象力和判断力非常有限,一个是教育者们对技术的了解大大缺乏;而二者往往又是互为因果。
前者的缺乏,恰恰应对了顾远上周在 GET 教育大会上的发言,大多数人无法想象 “教育的底层范式竟然会变化” ;后者,也恰恰是教育者们的弱项。虽然大多数教育者都感觉世界正在发生变化,但是自己接触的新科技太少,对未来、对变化、对应用,没有真实的感知,更不觉得会对自己的工作有什么 “即刻的影响” 。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我来举几个例子。
大会一开始的 Keynote 发言,关注了一个在我看来非常重要的议题:【Education in a post-truth world 后真相世界里,教育该怎么做? 】
后真相时代是指,如今的网络时代,人们难以辨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技术上伪造真相很容易,社会化媒体让公众声音极其杂乱,原有精英世界的崩塌让人们缺乏了信任依赖者..... 这种情况越演越烈,教育该在当中起到什么作用? 甚至,教育还有意义吗?—— 你都不知道自己教的东西是真是假 ....
讲者是来自美国 CNN 的主持人,也是一位教育观察家。
他举了美国总统 Trump 的案例:这位总统强硬的抗拒所有批评他的媒体,只要是说他坏话的一律嗤之以鼻为 FakeNews (假新闻)。干脆,他自己在自己的 Twitter 上发言,不需要通过任何第三方媒体;人们订阅他的 “自媒体” 就可以了。那么,你是相信他的话呢还是不相信?如果他谎话连天,谁来验证呢?
我一边听,一边想到了刚刚看到的新闻:Adobe MAX 2017的大会上 (Adobe就是出产修图软件PhotoShop 软件的公司),再现黑科技。
最新推出的视频 PS 软件,能够非常便捷的把视频中的人抹掉,画面消失,重叠新像 ....
还可以通过语音重新对嘴型,尤其是通过语素分析,让视频中的人说出他其实从来没有说过的话,合成后看起来一摸一样 ….
很快这个科技一点也不黑了..... 就像人人都会PS一样,很快人人都能自行修改视频。这下可好,更难相信任何消息了,微信上的大新闻一天恐怕要反转无数次 ......
教育的目的之一:不是帮助我们辨析真善美吗?这下怎么搞呢?教育的方式之一,就来源于社会体系里的各种信息,这下老师怎么教?孩子怎么学?
这个议题重要吧。
结果,讲完了之后是Pannel,上来的嘉宾是新加坡李光耀政府学院的院长。
他一上来就说:“ 这个问题嘛,是西方比较关注的问题(言下之意, Trump 才会做这种事)。 东方文化里,诚信是非常重要的内容;而亚洲整体的技术发展,也完全不比西方差,未来21世纪只会是亚洲的世纪(言下之意,亚洲的技术会破除这些假新闻),西方文明和科技会衰落下去 ....”
( What?! )
这个院长给出了什么解决方案呢?
他是这么说的:“ 社会化媒体给予了孩子们非常大的能量,我们要教给他们的是回到根本,回到教育的原点:学会问问题、学会独立思考、学会用批判的眼光去问出所有的真问题。”
(您老讲得都对.... 但是和整个议题真的有五毛钱关系吗?)
问题在于:很明显,这位白发苍苍、在教育体系有话语权、甚至能影响一个国家教育政策的院长,一定不明白讲者到底在讲些什么。
我们再看看讲者的建议:
“ 虚拟时代里,教育要去做的,是让人更成为人。在未来,我们需要教给孩子们网络素养、教给孩子们网络规则、让他们有权利和能力对假的东西说不,对无尽的选择说不。我们成年人首先要学习这些(因为这些领域都很新),然后才能去教给孩子们,甚至让孩子们来教我们。我们一起走在共同学习的旅途上。”
说得很棒。
可是,他们两位像不像站在杠铃的两端?
这么重要的议题,从问答情况和后期讨论看,观众们回应的也不太多;也许大部分教育者、特别是非欧美国家的,都有点茫然。
再来举个例子。这一次是中间的工作坊。
一个工作坊是讲 “ AI 和机器人在未来教育中的作用 ” 。哇塞,这个主题果然吸引人 .... 场子爆满(我是坐在地上听的)。我们先略过 Pannel 嘉宾的发言内容,直接观察一下听众们提的问题吧。
很明显,基本在场的都是各个国家的老师、校长之类。大家都非常紧张,对这个主题 “如临大敌” —— 大家的提问都纠结在:“AI 代替了老师怎么办?” “AI 在情感教育上是不可能的 ”、 “未来弱势群体的孩子将会没有出路” …..
这些问题并非不值得关心,也是非常重要的关键。但是很明显:很多教育者们对AI 等科技领域基本都处于 “道听途说” 、“如临大敌”,但“所知有限” 的浅显层面,所以提出的问题都是 “负向” 的。
另外一个工作坊的主题是:“如何帮助老师在新时代的转型” 。
很遗憾,这个场子的内容,与我参加过的很多类似主题的讨论一样,嘉宾们对传统体系里的细节如数家珍,对已有存在的问题滔滔不绝,给出的解决方案也老生常谈:要提高老师的领导力,要给予多元化的激励,校长要做服务型 …..
问题在于,人们都默认了 “老师就是指体系里的老师”,教育只能在 “体制内学校” 那团紧紧耦合的麻绳团里发生。但是,如果未来的教育,有可能发生在更广阔的空间、老师由更多元的人群构成、技术会带来更大的可能呢?
耦合,是个多么可怕的词。传统的教育体系是个高度耦合的系统,就像这个紧紧缠绕的麻绳团。每个人都身在其中,挣脱不得;同时眼界狭窄,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一小块....
最后一个例子来自于知名的在线教育平台 Udacity 的CEO,他做了第一天的 Closing Speech:“ 创新经济下的终身学习” 。
我们Aha过往的教育案例中曾多次提到 Ucacity 的纳米学位 (Nano Degree ),我们几年前也曾经到硅谷去拜访过 Coursera 等类似的教育公司,所以这位 CEO 讲的内容对我来说并不新奇。
(上面这张截图来自顾远在2015年教育公益组织年会上所做的主旨发言)
这位 CEO 举了在他们平台上刚刚上线的无人驾驶汽车工程课程:全球有超过1万人注册了这门课程,并通过新的软件进行非常有真实感的在线学习;同时,这门纳米课程是和奔驰公司合作的,由公司来提供与时俱进的内容、洞见、导师和线下学习机会。
这也是我们讨论过很多次的:在未来的社会化学习中,公司、社区、博物馆 .... 都可以深度合作,变成日常学习的场域。
Udacity 就做了非常好的尝试,并取得了明显的效果。对于企业来说,既输出了品牌,也培养了未来的领域人才。对于学生来说,最真实最快速最深入的知识,当然来自于企业。Udacity 则变成一个 “策展人” 的角色,进行学习过程中的设计、匹配、协调、支持和背书。
这是一个不错的案例。但是,等观众提问时,很明显,有些人并没有理解其中的重点。
1)一位阿根廷的女士问:“我们也想做在线教育,但是很担心人们不相信我们的证书,比不上正规学校刊发的怎么办?”
2)还有一个人问:“终生学习好是好,但是对于贫困地区的孩子来说,费用可承担不起啊。”
3)还有一位嘉宾建议:“终身学习,是不是要给非正式学习( Informal learning )多一些空间啊?” (注: “ Informal 非正式” 是 “ Formal正式学习” 的对应词 ,一般不在学校里学习的,都叫做非正式学习。)
各位亲爱的Aha 读者,如果你在现场,你会如何回应上述三个问题呢?
以上,是我在第一天会议中思考的内容:“教育世界是一个杠铃”。
在卡塔尔的第二天很快就在 WISE 各个会场的穿梭和一杯杯咖啡中结束了。短短两天,很快就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犹如所有的聚会一样,空旷的大厅从人声攘攘一下子回到了寂寥无声,让我不禁一阵怅然。
而杠铃这个问题,也在第二天大会的很多分论坛中得到了更多思路和线索 —
答案其实很简单,也是我们Aha学院一直以来的理念:“限制催生创新、创新催生公民” 。
先来介绍一个有趣的分会场:Behavioral strategies: nudging for right education choices (行为战略:为正确的教育选择轻推) 。
一看到这个主题,我有点奇怪:nudge 是 “微调、轻轻用肘一推” 的意思,在教育里是什么意思呢? 再仔细一看,恍然大悟。原来这里谈到的 nudge 就是 2017年诺贝尔经济学获奖者 理查德.泰勒的助推理论 (Nudging Theory),如何通过小的设计来推动人们 “无意识的” 行为改变,从而达到目的/目标。
举个例子:
学校自助餐厅的管理人为了要让学生吃得更健康,在不改变既定菜色的情况下,把蔬菜与低卡食物尽可能放在靠近餐台的位置、高度也尽量与学生眼睛同高,同时把薯条之类的高卡食物放在不显眼地方,结果学生选择健康食物的比例大幅提高。
作者把这种规划或设计称为 Nudge──原意是「用手肘轻推」之意,与 Push(推动)和 Force(强迫)不同。
如果管理人直接改变菜色、删掉所有垃圾食物,那么这不算是 nudge;或者校方直接明文禁止学生选择垃圾食物,那么这也不是 nudge。
再举书中一个知名例子:荷兰 Schiphol 机场的男厕小便斗里头贴有一只苍蝇图案,竟然有效降低男性「尿歪」的比例达高到 80%!
荷兰 Schiphol 机场男性小便斗的苍蝇大幅提高射准率
(Photo credit: Vincent Lau, CC BY-SA 2.0)
这个理论主要涉及到:经济学政策、人类行为认知改变、心理学等多重研究领域。我自己由于对系统设计非常感兴趣,所以看过许多与此相关的书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再来看一个我随手摘录来自民间的类似例子 (哈哈):
所以,助推理论的重点在于:要改变人们的行为,“光讲道理” 是没用的,“自上而下的” 强迫或者命令,其实也是没用的。但是如果通过设计,设计者就像是「选择设计师」(choice architect),透过情境打造与物质安排 ── 就像建筑师设计房屋一样 ── 可以促进使用者 “在不经意之间” ,或者 “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决定与举动。
而助推理论也在欧美国家的政府体系中,成为近年来很重要的公共服务或者公共政策实践理论。
譬如说: 伦敦居民的水电费账单,不仅仅是一串串数字和表格,而是一段时间以来的家庭使用对比表;以及会提供几个简单的动作建议,告诉你 “只要试一下,就可以减少下个月的电费支出XX元” —— 通过这样的简单设计,让居民们自动就节约了能源消耗。
再比如,为了促进人们的及时纳税,政府会发短信给你,告诉你身边社区多少比例的公民已经缴纳了税费:言下之意,你也要赶上他们。
那么,这个经济学/心理认知学的理论,是如何应用到教育上来的呢?
这就涉及到对谈的另一位嘉宾,也是我很熟悉的一位:来自印度 Stir 基金会的创始人和CEO。
Stir(搅动)基金会是通过鼓励普通教师日常中的微创新,并将这些微创新传播给更多的老师,带来日复一日日拱一卒的改变;当这些微创新被更多老师使用起来,同时有更多的老师敢于尝试自己的“创新”,具备创新者精神,那么就能给教育带来自下而上的变革。
这也是这个基金会名字叫做 Stir 的原因。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阅读 Aha 前年的这篇文章 《搅动教育的微创新》—— 专门介绍了这个基金会的做法。
看到这里,小伙伴们大概明白了:为什么是这两位嘉宾在对谈:一位来自美国维吉尼亚大学的助推理论解决社会性问题实验室的研究者,一位是来自印度鼓励教师微创新的 Stir 基金会 CEO。
我自己是因为比较关注 “设计”,才一步步推演到人类行为改变、认知模式等等心理领域的兴趣和学习。助推理论并不是简单的一本书,或者某一个理论;而是牵涉到了整个的理论研究链条。我记得向大家推荐过的《思考:快和慢》,作者也是属于这个路径上的理论大家,还有心理学大牛平克的《驱动力》,也非常值得一看。
而 Stir 基金会,则是Aha 学院在两年前研究过的案例。Stir 那时候的基本理论,还在于释放教师的个体自由和创新能力,从微小的变化开始 (也就是我们常常所说的MVP - 最小可行开始),从而带来整体系统的变革上。而今天的座谈,让彼此找到了更为深入的理论和实践上的映照。
我参加的另外一个分论坛,也印证了这些想法。
这个论坛的主题算是老生常谈了:“如何平衡公平和卓越” 。人们总是认为:卓越的教育质量需要大量的经济投入,可是弱势地区的教育却无法做到;而不同地区之间经济的鸿沟会进一步带来巨大的教育质量鸿沟。怎么破?
自然,WISE的嘉宾大部分都是 “教育创新者” ,所有的人都认为:公平和质量并不是两个绝对相斥的概念,好的教育完全可以通过创新,来做到两者之间的平衡。 经济的投入必然会对教育变化发生影响,但是 “好的教育” ,并不一定是需要通过 “钱” 堆出来的。
期间举的几个例子也很不错:
譬如在越南,在那些位于河流深远处的偏僻小村里,孩子们无法上学。那么,我们就开设船上学校 ( Boat School ), 将学校开在船上,流动(航行)到各个偏僻小村,为孩子们提供上学的时光。而不是一味的等待有资金在当地建造实体砖瓦学校,因为无论是从教育资金的缺口、还是当地政府的意愿,这种等待永远也不能发生。
再譬如在菲律宾,师资严重不足。那么就通过一定的配比重组,如受过科班训练的内容老师为 1 ,来自社区的生活辅导老师为 6 的方式,来尝试在不增加师资的情况下,达到较好的教育效果。
来自美国南加州大学教育学院的校长,也举出了他们的创新案例。
10 年前,作为教育学院的他们,非常自豪于每年都能培养出非常全面而优秀的老师。唯一的问题就是数量太少,只能以十位数计算。同时,这些老师毕业后的去向,也是去往更为精英的中小学校。所以,教育学院被比喻为 “Bontique” ,也就是 “精品店” 的意思:产品都很好,就是数量少,价格贵。
这与他们创建之初的使命是不一致的。作为著名的私立大学,其实他们的工作并不受政府和政策影响。但是,教育学院创建之初,就确定了自己的使命是 “ 为教育公平而培养更多在实践、研究和政策领域的领导人才(to prepare leaders to achieve educational equity through practice, research and policy)” 。很显然,这样的精品店模式,是不符合这个使命的。
所以,在2005年,他们就开始尝试在线授课(这在当时还是很少见的,尤其在教育类人文学院),为那些已经有了其他专业本科文凭,但是想成为老师的人提供快速通道;通过这种尝试,每年可以为当地提供的老师名额大大提高。如今,在校园里上课的学生是1131名,在线上课的学生是1072名,几乎达到了 1:1 的比例。
他们还和当地的特许高中学校合作,特意鼓励和集中培养那些 “有可能成为家族里第一个上大学” 的孩子 (特别是有色族群和弱势群体)。因为他们认为,这些孩子改变命运以后,为原来深陷代际贫困里的整个家族,甚至整个地区,所带来的影响是无与伦比的。
用院长的话来说:“若干年以后,你的孙女的孙女,会对你说:谢谢你,外婆的外婆,你当年的努力和选择才有了我的不一样的人生。(大意)”
如今,南加州大学教育学院48% 的入学生,都属于这一类 First Generaiton。
以上这些创新举措,从绝对的财务投入来说,并不那么的大;但是带来的改变和效应,却是切实可行且传递深远的。
由此,也回到了教育里杠铃问题上。如何通过“轻推”,让杠铃的中间通畅起来,让教育变革的光谱真正的流动起来?
我想起了组织管理学中的贝克哈德变革公式:
D X V X FS > R
对现状的不满程度 乘以 对未来的愿景 乘以 初期的实践 大于 阻力
(Dissatisfaction X Vision X First Step > Resistance to Change)
这个变革公式说明了所有的真正转变,需要包括三个必要因素:对现状的不满、未来的愿景和初期的实践 。这三者发生的顺序并不是关键,而是重点强调发生变革的关键要素以及乘数关系。
1)人们对当前的状况已经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2)必须为人们展现一个更好的愿景
3)必须有确实的、既可信又可行的初期步骤和小的勇敢尝试,并被人们所看到。
这三者共同作用的结果必须大于变革的阻力。如果三者中任何一个较低或者为零,阻力一般会占上风并让变革灭亡(即:根据基本的数学原理 N * 0 =0,不管其他数值多高,任何一个因素等于零或接近零,就不可能有行动或维系改变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从公式左边着手总是更有趣、也更有效的 — 也就是我们常常说的,与其改变存量,不如改变增量。
因为在公式的右侧,也就是阻力那一端,“他们自成一个耦合体系”,我们作为体系外的变革者,在整个麻绳球里真正能做的或者可以撬动的点是很少的。同样的精力和资源,用于改变等式的左边(增量),效果要远大于用于改变体制内的存量。(当然,体制内的存量也并非铁板一块,对于那些有志于体制内变革的教育创新者,这个公式同样适用,也需要做出许多微小的尝试来引发更大规模的系统性变革。)
这也让我想到了我们群岛正在推动的发生。
— 对于教育这个领域而言,强烈的不满早已存在,无需多谈;
— 我们正通过 “社会化学习” 这个教育理念为人们展示更好的愿景和想象;
— 同样,小岛们也正在通过自己的力量,为人们展示确实的、可信又可行的 “MVC Minimal Viable Change 最小可行改变” 。
如果有更多的小岛出现并成长,那么,社会化学习将成为一片新的大陆。
而如果整个教育领域有更多的群岛出现,那么所有的新大陆将汇聚成一个新世界。
这些变化,不可能朝夕之间马上就日新月异换了新天地,而是一点一滴从最小可行的变化做起;
这些变化,也并不是靠大规模的“砸钱砸设备砸资源” 就能瞬间发生,而是要依靠我们的智慧、我们的耐心、以及我们新一代的年轻教育者们来承载。
对此,我充满信心。
就像群岛的Slogan 一样:“最开始,我们都是小岛;但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