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的最新进展
欧债危机目前仍在恶化。表现为:一是意大利和西班牙的外部融资成本大幅上升,两国10年期国债利率都超过6.5%。欧央行干预后有所下降,但仍面临压力。由于国债和银行发行的债券,大部分为银行体系所持有,债务危机存在自我实现的风险。IMF估算欧洲银行体系资本缺口达2000亿欧元。近期,意大利政府有意放弃此前公布的455亿欧元的财政紧缩方案,引起欧央行的强烈关注。二是市场开始担心法国的主权评级,并细致评估法国部分银行破产的可能性。三是希腊第二轮救助面临新的变数。由于芬兰要求希腊提供贷款抵押担保,引起欧洲国家的反对和质疑。同时,各方就希腊经济改革目标出现分歧,欧盟、IMF和欧央行暂时中断对希腊改革的评估。四是欧洲债务救助的政治阻力加大,北欧的一些富裕国家对升级欧洲稳定机制(EFSF)有较大的抵触情绪。欧洲危机国家的财政整顿引发的社会动荡持续不断。
欧洲危机的救助资金仍存在较大缺口,且存在设计上的缺陷。EFSF不具备足够的资金来大量购买债券,稳定市场。据德意志银行估算,升级后的欧洲稳定机制,加上IMF配套额度等其他救助机制,总共能提供大约7500亿欧元的资金援助,假设EFSF要救助希腊(已经出手),葡萄牙、比利时、西班牙和意大利,总共需要1.18万亿欧元的资金,缺口大约4200亿欧元,大致相当于意大利所需要的4480亿欧元援助额。欧盟考虑同时运作当前的救助基金和2013年启动的新救助基金。
更重要的是,欧债危机的发展已逼近现有救助极限。如果再次扩大救助机制中最大出资国——德(占总出资规模的27%)法(占总出资规模的20%)的救助成本,将有可能将德法拖入债务危局。欧央行和IMF的风险敞口已较大(欧央行对欧猪五国的风险敞口4436亿欧元,IMF已提供救助资金785亿欧元,市场普遍认为其隐性承诺资金支持2500亿欧元,但没有正式承诺),如果希腊等欧洲外围国家出现债务重组,其救助能力和意愿(欧央行的资本及储备仅为820亿欧元,IMF拥有的黄金和特别提款权约合3300亿欧元)也将受到极大制约。
2011年10月26日晚,四天内的第二次欧盟领导人峰会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举行,寻求解决欧债危机的“终极方案”。欧盟轮值主席国波兰总理图斯克(左)与波兰财长罗斯托夫斯基出席新闻发布会。
EFSF只是为希腊、爱尔兰、葡萄牙等外围国家设计的紧急金融援助机制。一方面面临金融困境并寻求EFSF救助的国家可以退出,另一方面借贷成本很高的国家可以不充当担保人。因此,其本质是以德法为首的核心国家,向外围国家财政转移支付。类似的救助机制越多,德法两国的政治阻力就越大,欧元的前景就越危险。
近期,索罗斯等提出发行欧洲共同债券的主张,欧盟也成立两个工作小组在研究,但遭到德、法两国的强烈反对,认为这损害并透支德法信用。德国联邦宪法法院专门指出,禁止德国议会建立永久性机制,为其他成员国的决定承担责任。欧洲政策研究中心则提出了两个新的方案:一是将EFSF转为欧洲货币基金(EMF),即将其注册为一个特殊的信用机构,在紧急情况下可从欧央行筹集资金。二是建议欧央行采取量化宽松政策。对于能从中获益的国家,需经欧洲委员会和欧央行的批准才能发债。其本质,都是欧洲债务的货币化。除德国部分议员外,荷兰提出,如果面临财政困境的欧元区成员国不调整预算,可选择退出欧元区。大量机构认为欧洲需要债务削减框架。
对欧债危机的基本判断
欧债危机已不是简单的流动性问题,而是中短期因素相互交织的偿债能力问题。欧债危机既有人口老龄化、缺乏内在经济增长动力等客观因素,也有高福利、欧元区货币和财政制度不协调等体制机制因素,还有为应对美国金融危机将私人债务转为主权债务、过度利用财政政策刺激经济、欧元区部分经济体过度升值等短期政策因素。其中,希腊、葡萄牙和爱尔兰已陷入经济负增长、高失业率、经常账户入不敷出,民众抗议和政治冲突,特别是希腊已事实上违约。这些外围国家最终走向债务重组的可能性较大。
欧元不萎缩、解体,债务不重组的情况下,能否走出欧债危机,关键在于能否走出一条不依赖财政和货币等需求刺激,甚至在一定需求紧缩的环境下,借助制度变革和生产率提高的、“类德国模式”的增长之路。在全球经济缺乏明确的经济增长点和强劲需求的环境中,这条痛苦的增长道路能否坚持并取得成效,仍有待实践考验。
欧洲既需要借助,又需要应对市场压力。欧洲需要借助金融市场的压力,推动欧洲政治和财政的统一进程,推动欧洲必要的财政整顿、制度变革和经济结构调整,同时也为部分国家未来必要的债务重组,提供市场条件。但这又会进一步恶化欧洲国家的外部融资条件,带来社会问题乃至政治压力,面临新经济增长模式风险等问题。因此短期内,欧洲又需要借助必要的金融和社会政策,安抚缺乏耐性的金融市场和易受伤害的民众,应对财政整顿和制度变革带来的冲击。欧洲当前的各类救助计划,本质上都是“国家间转移支付”和“赤字货币化”,都是权宜之计,但又是必需的。
欧债危机才刚刚开始。未来1-2年内,在局面稳定下来之前,欧洲的经济、金融甚至社会状况可能先会更糟糕。欧洲边缘国家的债务重组、核心国家的流动性救助、一定程度的货币化和外部融资,广泛的财政整顿、建立金融稳定和财政转移机制、更加有效的社会管理等,可能都是必要的。只有到迫不得已才会考虑欧元区的调整。
我国应对策略的初步思考
我国的资金和市场,是欧洲避免恶性循环的外部最有力的希望。但如果直接救助,有可能面临欧洲外围国家债务重组带来的损失。大规模救助,还将不得不面对外汇储备调整引起的世界金融市场动荡。是否救助,已不是简单的流动性支持,还将涉及深刻的世界政治格局调整和外交等判断。
仅从救助本身考虑,一是一旦决定救助,就需要足够的救助资金持续救助,否则容易前功尽弃。为此,应充分估量可能的资金规模,联合拥有大量外汇储备的国家形成一定的机制,共同救助。
二是需要设计必要的保护机制,区别对待。对于欧洲核心国家,如意大利等可考虑直接救助。可考虑通过支持法国、德国债券市场,间接支持欧洲对外围国家的救助。在提供直接、额外贷款抵押的情况下,可考虑直接救助欧洲外围国家。
三是救助过程中,应寻求我国战略利益的最大化。如准确判断、等待债务风险彻底暴露的关键时期,讨价还价,获取所需的技术和资源等。又如可推动IMF增资扩股,一方面通过IMF间接救助,另一方面增加我国在IMF中的影响力。也可考虑借助欧洲稳定机制进行救助,并寻求可能的利益。
四是欧洲的救助,需要综合考虑美国、日本、英国等主要国家主权债务可能的波动因素,还要综合考虑债务、货币和金融体系之间的相互传递。
作者单位: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