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书读史”随笔】
不拘一格降人才（下）
郭文剑
民间高人刘敬接下来提出几件安国定邦的建议，都被汉高祖刘邦采纳，为巩固西汉统治做出了巨大贡献。只有一次例外，说的是韩王信与匈奴勾结谋反，高祖在决定是否要御驾亲征前，派十多批侦察员打探敌情，其中就有刘敬。结果回来的侦察使者大都被匈奴的“空城计”迷惑，认为可以出击。只有刘敬看穿了匈奴的狡猾伎俩，认为不可盲目出击。结果遭到高祖的训骂：“你这齐地的奴才，靠能说会道得了官，现在竟然胡言乱语坏我大汉士气长敌人的威风。”刘敬一句话被上刑收监。刘邦遭遇平城之围侥幸生还，回来后知错就改，赦免刘敬并一连声道歉，封刘敬为关内侯，封号建信侯。
刘邦从此几乎对刘敬言听计从。有两件大事值得大书特书，一是面对匈奴三十万大军屯兵边境的心头之患，刘敬提出武服不如和亲的计策，让汉公主下嫁匈奴单于为妻，多陪送嫁妆。匈奴单于成了汉高祖的门婿，公主受到宠爱当上单于正宫阏氏，生下儿子就是太子，将来太子外甥接班当了单于，都是一家亲了，匈奴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高祖刘邦一拍大腿：“高！这主意高！”和亲政策从此开始。二是刘敬护送和亲公主完成任务从匈奴那边归来，沿途看到关中至匈奴边境七百里，由于长年战祸，土地肥沃却人烟稀少，于是建言汉高祖把齐国、楚国、燕国、赵国、韩国、魏国的旧王族及地方豪强大族迁移到关中来定居，一则巩固安定边防，二则加强中央重地，三则借此削弱地方势力。一举三得，汉高祖闻听又是一拍大腿连说：“高！马上就办。”于是，十几万人迁到关中，移民边疆的政策从此开始。
再说叔孙通。生不逢时的叔孙通起初因熟悉文献经典被秦二世当做待召博士，却赶上陈胜揭竿而起。秦二世召集待召博士们研判形势，结果凡是建议朝廷出兵剿灭的，秦二世都很生气。善于察言观色的叔孙通说：“天下一统，四海一家，君主圣明，哪有人敢造反作乱？陈胜那些人只是偷鸡摸狗的小偷小窃而已，何足挂齿？”糊涂蛋秦二世高兴起来，把说陈胜造反应该出兵讨伐的博士都治罪下狱，却奖励让他高兴的叔孙通一套衣服二十匹布帛。叔孙通带着奖品连夜逃亡，回到家乡薛地，先是投靠项梁，项梁战死又追随怀王，怀王被迁为义帝又侍奉项羽，后来汉王刘邦攻入彭城又投降汉王，数易其主的叔孙通从此跟定刘邦共进退。
叔孙通起初跟随刘邦，满腹文献经典无用武之地，一度惹得儒生弟子们很生气，大家感到跟着叔孙通没前途。等到汉王平定天下后，面对满朝文武没有章法的混乱局面，一直坐冷板凳的叔孙通开始亮剑，在野外办起朝廷礼仪和礼乐制度培训班。长安长乐宫落成，按照叔孙通设计的一套皇家礼仪，文武百官各有规矩，朝廷上下秩序井然。汉高祖刘邦第一次享受到皇帝的威严，一高兴封叔孙通为掌管礼乐祭祀的太常高官，赏赐黄金五百斤。后来，汉高祖更重用叔孙通做了太子的太傅。面对高祖一度想废太子之举，太傅叔孙通豁出身家性命劝阻，“臣愿先伏诛，以颈血汙地”。再后来，太子登基，叔孙通又辅佐汉惠帝制定了一整套宗庙仪法，深得惠帝信赖。叔孙通进退与时变化，最终成为“汉家儒宗”。
四、能屈能伸大丈夫
对待敌对阵营落魄的忠义之士，高祖刘邦展现出的原则性和灵活性令人刮目相看。
楚人季布是侠义之士，早年在项羽手下领兵曾多次让汉王刘邦陷入困境。灭掉项羽平定天下后，高祖刘邦悬赏千金通缉季布，有敢于藏匿者罪及三族。季布躲藏在濮阳一姓周的家里，风声越来越紧，姓周的出主意让季布像囚犯一样剃发、穿上粗布衣服，然后钻进装运棺材的丧车，拉到鲁县卖给一朱姓人家。朱家一方面收留季布，一方面派人到洛阳见熟人汝阴侯滕公，替季布打通关系。滕公也知道季布是个贤能之士，朱家人说：“身为人臣，当然要为他的主子尽力，季布为项羽尽力、屡次把高祖逼入绝境，本是他的职责而已，难道还能够把项羽的臣子斩尽杀光吗？像季布这样的贤能之人，皇帝为了私仇而四处搜捕，这不是把他往匈奴、南越那里逼吗？”滕公心动，上朝按照朱家人的意思向高祖刘邦进言。刘邦从善如流，收回成命，赦免并召见季布，对能刚能柔、能伸能屈的季布大加赞赏，拜他为中郎将。
季布回归汉朝后，政绩似乎平平，仅有的两次表现都是不平则鸣。一次是孝惠帝时，匈奴单于曾写信调侃侮辱吕后，“陛下寡居，我正单身，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换其所无”。吕后大怒，召见诸将商议咋教训单于。上将军樊哙快人快语：“臣愿领十万兵马，到匈奴阵营横冲直撞！”诸将都起哄“可以”。独有中郎将季布怒斥：“樊哙当斩！当年高祖率四十万大军尚且遭遇平城之围，你樊哙如何以十万众就能横冲直撞，逢迎阿谀之辈，企图让天下动荡混乱吗？”惊人之语，让吕后及众臣再也不提征讨匈奴的事了。还有一次是孝文帝时期，季布做河东郡守。孝文帝先是听人说季布贤能，便召见季布想让其做御史大夫；接着又有人说季布武断、爱喝酒耍酒疯，孝文帝就把季布晾了一个月不见。季布的耿直脾气又上来了：“陛下以一人之誉而召臣，一人之毁而去臣，我担心陛下您这水平会让天下有识之士笑话啊！”当场把皇帝给办了个大红脸，继而辞别汉文帝重回河东。“得黄金百两，不如得季布一句承诺。”后来流传民间的这句谚语让季布名声大振。
同样是项羽手下的大将，季布的舅舅丁公曾在一次战斗中带兵追杀败逃的刘邦，眼看就要追上，刘邦勒马回头一句求饶的话，丁公竟然放了刘邦。后来，项羽灭亡，丁公自认有恩于高祖就主动拜见刘邦，结果让刘邦以“为项王臣不忠”的名义给斩杀，并以此警告世人：“后世为人臣者不要效仿丁公。”
还有个叫栾布的，身世凄苦，从小与彭越关系很好。彭越先是落草为寇，继而成为汉朝梁王；而栾布先是流浪到齐地打工当酒店服务员，继而被劫掠卖到燕国当奴隶，后来被燕将臧荼收留，并随着臧荼成为燕王被任命为将军。再后来，臧荼反叛被汉朝军队镇压，栾布成为俘虏。这时已成为梁王的彭越认出了栾布，向皇帝求情赎回栾布，并让他做了梁国大夫。一次，栾布出使齐地，回来后恩人彭越以谋反罪名被诛灭三族，彭越头颅悬挂洛阳城头示众。栾布跪在城头哭着对恩公彭越的人头汇报出使齐地的工作，高祖刘邦派人拿下要烹杀栾布。栾布走到烹锅前，回头只求说一句话就死，接着就把恩公彭越帮助刘邦打天下的功德好一番叙说，“今彭王已死，臣生不如死，请就烹”。刘邦最爱忠义之士，反而释放栾布，并拜其为都尉。到孝文帝时，栾布先做燕相，继而官至将军。栾布常说：“穷困不能辱身下志，非人也；富贵不能快意，非贤也。”于是穷困时忍辱负重的栾布，富贵后快意恩仇。汉景帝时期，平定吴越七国之乱，栾布作战有功，被封为俞侯，后又做了燕国的国相。燕、齐一带许多地方都建有供奉栾布的祠社，称之为“栾公社”。
见闻曰：
兴衰成败，关键在人。刘邦从汉王到高祖，不拘一格用人才，为夺天下和治理天下都准备了方方面面的良将贤才，值得后人总结借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