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沙鸥,抬手一抓,没有抓到偷吃冰棒的弟弟,掌心空空,里边连空气都没抓到。
真恨不得挥拳去揍弟弟一顿,但沙鸥拼命地克制住自己,不断地对自己说,冷静,一定要冷静。母亲千叮咛万嘱托,你是哥哥,尤其父亲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要把弟弟当成负担,而要当成责任。
沙鸥擦干净弟弟煞白脸上红色的血迹,接着赶快清理嘴唇,检查原因。他虽然不会幸灾乐祸,但也觉得老天有眼。对弟弟的遭遇,语气里多少带点嘲弄:“这是嘴贱的下场。”
原来弟弟看到沙鸥冰棒头上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以为是一块巧克力,成功偷吃一大口后,就使劲用牙一咬,谁知咬到的却是一个铁螺丝帽,大牙也被崩掉一小块,疼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沙鸥拿在手中,目测一下,这个被冰棒裹着的铁螺丝帽直径和厚度均约1厘米。
“沃,沃,万一吞下去,是要人命的玩意。”弟弟惊讶地看着沙鸥手中的铁螺丝帽,托着缺牙的嘴说,吐字不清,把“我”说成“沃”。
沙鸥收好铁螺丝帽、塑料冰棒包装纸与冰棒棍,带着弟弟找到卖冰棒的大妈,正在吆喝着,还在附近转悠。
“你的冰棒崩掉牙了。”沙鸥强忍住怒气与脾气,找卖冰棒的大妈讨说法。
“说明我卖的冰棒冻得硬,质量好。”大妈自鸣得意,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是冰棒里的铁螺丝帽崩掉牙的。”
“我卖冰棒几十年,码头上走南闯北的货色多了去了,见过敲诈的,没见过你这样敲诈的。”
“虽然我也不信,但事实存在。”
“当时钱货两清。”
围观人群越聚越多,七嘴八舌:“扭送公安,深挖黑幕,食品安全与卫生,真要好好抓抓,太奇葩,很恐怖。”等等各种声音都有。
卖冰棒大妈的脸,像变形金刚一样,说变就变。刚才还态度恶劣,信誓旦旦,打死不认账。众人一围攻,立马和蔼可亲,热情地对沙鸥说:“看你长得这么善良,不会骗人,可以去江边冷饮厂,找经销商赔一根。”
只赔一根冰棒。弟弟越听越气,浑身发抖,仿佛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在嘶吼:“你如果把这颗螺丝帽吃了,就不要赔偿。”
“你不能对我发脾气,我又不生产冰棒。”大妈面不改色心不跳,无理狡辩。
勃然变色的弟弟,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拼命要砸大妈的冰棒箱,却被沙鸥一把抓住。
“是不要脸的冷饮厂干的,我相信,你知道冰棒里有螺丝帽,绝对不会卖。”沙鸥看大妈模样,家里条件不会宽裕,不然谁还大热天出来卖冰棒,赚辛苦钱。现在即使花时间与功夫,到最后赢了官司拿不到赔偿。他脑子转了一下说,“这件事,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请您证明一下,带我们去找到经销商,不再找您麻烦。”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大妈埋怨一句,推着自行车,在沙鸥兄弟前面引路,往江边走,那里是冰棒经销批发点。大妈一路上不忘韵味十足地悠长吆喝,“香蕉、奶油冰棒哪——”。
在冰棒经销批发点绕了几个圈,磨破嘴皮,得到一句,需要找冷饮厂老板吴仁德解决,经过了解,这是一家私营企业。
冷饮厂大门内,吴仁德左手夹着一支雪茄烟,右手提着一只活鸡,摇晃着猪头形的大脑袋,逗着一条半人多高的藏獒又说又笑,脸颊两边挂着的松弛大肉饼,随着笑声一上一下抖动着。
沙鸥在大门外等候多时。卖冰棒的大妈实在等不及,给了沙鸥地址、电话,答应随叫随到,负责到底,这才同意放行。
吴仁德视若无睹,一言不发。任凭门外赔尽小心,门里只是不理不睬。沙鸥忍无可忍,一只手伸进铁门栅栏,拿起挂在大门上的铁锁,用力地敲击着铁门,发出响亮的铛铛声。
吴仁德把右手抓住的一只活鸡,往空中一抛,鸡哀鸣着扑翅三四米远,还未落地,藏獒一个腾跃,咬入口中,鲜红的血四溅。他拍拍手,弹掉身上几片鸡毛说:“是谁在那里老逼。”
沙鸥目光如炬,冷冷地说:“受害者。”
吴仁德突然停止正要开口的谩骂,将口中已经熄灭的雪茄香烟重新点上火。他仔细打量四周后,吐着烟圈,从浊黄色的眼睛里透出阴冷的光,落在沙鸥身上。端详面前的小伙子,方形的脸上五官粗大,线条强硬。两眼炯炯有神,远远地分开,上面横着浓黑的眉毛,一眼就看出这人坚实有力。
吴仁德斜眼左右睃了一下,使劲吸了几口烟,恶狠狠地说:“你是干什么的?”
“学生。”沙鸥不卑不亢。
“还以为是哪路大佬呢。学生不上课,来这无事生非。”
“穷学生无事不登三宝殿。”
“在这操事,你还嫩一点。”
“你的冰棒有问题,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痛苦,不说赔偿的事,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这又不是啥大事,很正常,就像家里做饭掉进去个苍蝇,你还能把锅砸了?”
“老师课堂上讲的黑心老板为富不仁多作怪,缺德带冒烟。今天有幸见识到。”
“老师也教你怎么造谣诬陷?”吴仁德一边说一边挥手让保安开门放狗。
沙鸥眼疾手快,转身取下腰间的军用皮带,手腕一振,皮带在空中呼呼盘舞,刷刷刷,从抽出的风就能感受到强大的威力。藏獒无法靠近。沙鸥回头对弟弟说:“小宝,快操棍子拿石头。”
空中的皮带稍有减速,藏獒便突然猛扑了上来,危险近在咫尺,但沙鸥临危不惧,镇定自若,一个仰卧,藏獒咬空。接着抱膝像皮球一样左滚两圈,灵活地鱼跃而起,猛地站立,抽手刷出皮带,军用皮带铁头子重重地刷在藏獒的眼睛上。
只有电影中才会出现这样精彩绝伦的身手。迎头痛击了大型烈性犬,这头不光人见到慌张,吓得不敢走路,连狗也怕的藏獒。光是那毛骨悚然的嘶吼,就让人肝胆撕裂,闻而却步。而这场演出的主角是头顶上留有一圈黑发,如扣一个茶壶盖的帅哥沙鸥。尤其当他旋转翻滚的时候,海魂衫随风舞动,简直酷毙了。弟弟看傻,对沙鸥的呼喊,半天才反应过来,立即投入战斗,寻机,高高举起一块石头,砸中藏獒头部。
顿时,藏獒漫无目的嗷嗷叫,两眼发红,处于发狂状态,暴虐地胡乱撕咬。
“破坏生产、损坏财物。够这小子喝一壶的了。”吴仁德护狗心切,气急败坏地指使保安,“快!抓住这小子。”
冷饮厂保安手拿橡胶警棍,还有不明身份的两个身穿黑西装人,从厂里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