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了卞寿堂先生的《白鹿原文学原型考释》和鹏鸣先生的《世界文学简论》中一篇关于写陈忠实和他的《白鹿原》的文章后,我对《白鹿原》这本书的理解又更深刻了一些。
小说以陕西关中平原上素有“仁义村”美称的白鹿村为背景,细腻的反映出了鹿姓和白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白鹿两大家同宗、不同姓,为房为地,明争暗斗,陈忠实先生把关中农民生活中的矛盾斗争刻画得淋漓尽致,令人越读越被里边的人物性格和命运吸引。
鹏鸣先生在文章中这样讲:“我手里捧的仿佛不是一部书,而是西安古城上沉甸甸的砖块头和城砖一样厚重的沧桑的历史。《白鹿原》给人一种历史性的压抑感,给人无限的思考。陈忠实是一位很会讲故事的人,能把一种震撼留在读者心底,让人思考命运和人生,思考国家、民族、个人的关系,不自觉地觉醒,找寻人类精神困境的突围。”所以,《白鹿原》绝对不是一部简单地描写农民矛盾和男女生活的小说,全书浓缩着深沉的民族历史内涵,有令人震撼的真实感和厚重的史诗风格。
书里刻画了好几个关中农民的形象,其中最深刻的无疑便是白鹿两家的大家长,封建正统的族长白嘉轩,有权有势的封建社会地方政权人物鹿子霖。对白嘉轩,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挺直的腰杆,而这腰杆却被后来当了土匪的黑娃鹿兆谦唆使手下打折了。白嘉轩据守封建道德、大义做人,一生也数次遭难,但从来没被击垮过,这些磨难对他来说就像关中大地上严冬酷暑的轮回。或许在有些事情上他的处理让人觉得不近情理甚至是冷酷,像是和女儿白灵断绝父女关系、在祠堂里惩罚田小娥。可是这完全能够被理解,这是由白嘉轩的性格所决定的。白嘉轩和朱先生一样是坚持儒家思想的,如果说朱先生是白鹿原上儒家思想的精神领袖,那么白嘉轩就是这种思想的实践者,在他身上几乎承受着传统民族文化的全部负荷。白嘉轩虽然没有从理论上系统地接受过儒家思想的教育,却把“仁、义、礼、智、信”完全融合在日常生活中,以自己的典范行为为村民树起了一个楷模。
所以即使后来他的腰被打断了,他的躯体弯折了,可是他的思想、他的“正义”、他给全族人带来的精神没有夭折,他还是以他的威严执行着他认为应该维护的社会道德的言行准则。
白嘉轩和长工鹿三之间的主仆关系也颠覆了我对封建社会地主和工人的认识。白嘉轩对待长工鹿三的态度是重之、携之,而且常常教育子女要尊重鹿三,并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白灵认鹿三当干大,而在鹿三身上也丝毫没有一般文学作品中所描述的被剥削者深受苦难的痕迹,他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把白嘉轩当作自己的恩人,虔诚地信奉和捍卫着白家执掌的宗祠文化。而鹿三死后,白嘉轩的那句评价“白鹿原上最好的一个长工去世了”,则表现出了白嘉轩对鹿三的丰富情感。所以在我看来,白嘉轩不失为一位值得敬重的长辈。我们应该学习白嘉轩的为人处世之道,又要摒弃其陈旧保守的思想。
书中最具鲜亮特色的另一个配角便是田小娥。从小娥身上折射出来的是农村女人被压迫被损害的命运。在今天看来,一个女人把依靠男人作为一生的命运无疑是非常愚蠢的选择。但在《白鹿原》中,找个可靠的男人依附却是一个女人毋庸嘲笑的全部愿望。小娥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而小娥所有的命运无不在男权的支配下,并与男权做着一次又一次的抗争。给郭举人做小妾、与黑娃偷情私奔、与鹿子霖的纠缠、后又勾引白孝文,直至最后被鹿三杀死,从头到尾掌控她命运的都是男人。小娥代表了在那个社会上无数的女性,和无数女性的归属。容不下她的不是这个社会,而是这个男权社会下女人的命运。她死后仍在不懈抗争,她引来了瘟疫,令整个白鹿原一片恐怖。她的鬼魂附体到鹿三身上那段,无疑是她整个命运中最酣畅的时刻。就在她即将胜利的时候,她还是被所谓代表正义的白嘉轩给镇压了,她甚至被修了六角塔压住,永世不得翻身。女权最终还是没有战胜男权。命运是什么?命运就是人力无法扭转的趋势,在那男权当道的社会,女性基本毫无命运可言。终其一生,小娥也不过是男权下一个可悲的牺牲品而已。
鹏鸣先生说看完这部作品,就想到两个词:命运、人生。确实如此啊,人生的变化总是在悄悄进行着,我们无力改变什么,只能顺其自然,这便是命运。命运静静躺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地发酵,逐渐转入深沉,进而渐渐沉淀为现在的一种回忆。总是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牵制人的脚步,摆布着人的命运。或许又叫宿命。
想到《白鹿原》,也总是会想到书中那头神秘的白鹿。当白鹿原上彩霞满天或朝阳灿烂的时候,抑或是在大雪过后白茫茫的雪地上,白鹿会从哪一处呼啸而出,跃入人们的视线,带给人们崭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