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三月十八日,汉奸国贼吴三桂走到了他人生的尽头。此时,三藩之乱已经注定了其失败的结局,这个在历史上以投机见长的精明人,已经把所有筹码输了个精光,正处于无计可施、走投无路的窘境。对于个人的即将身死,吴三桂可能并不是很恐惧,他恐惧的乃是对家族未来的深深忧虑,他太了解这些崛起于白山黑水间的半野蛮人的狠辣了。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然而于弥留之际,吴三桂留给家族的遗言竟是“何苦!何苦!”。吴三桂说“何苦”,似乎在说何苦要造反,但他一系列投机反复、顾私利而弃大义的行径,又是“何苦”呢?
何苦之一:
1644年,吴三桂是一个能够决定历史走势的人物。就明朝方面而言,三桂所部是当时关外唯一可以依赖的军事力量;就清朝方面而言,扼守辽东最后屏障的吴三桂,绝对是其进取中原的关键;就李自成方面而言,争取了吴三桂就等于争取到了自身政权的大门。吴三桂对自己天下瞩目的现实可谓洞若观火,但他既不贸然降清,也不为报效明朝,更不想替李自成效力,而是千方百计地保存实力,以图自保。三个鸡蛋上跳舞,天底下哪有这么舞技高超的演员?到头来,还是难逃鹰犬的命运。
1644年初,李自成兵临北京城下,面临覆亡命运的明朝便把赌注押在了吴三桂身上,飞檄急调其入卫京师,但吴三桂逡巡顾望,犹豫前行,此时他考虑的是保存自身实力、待价而沽。李自成攻取北京后,吴三桂决定投降李自成,但得知家产被夺、爱妾被掠后,立即反戈一击,他考虑的还是一己私利。与李自成的决裂后,吴三桂料定一场恶战已迫在眉睫,为图本身生存之计,吴三桂不惜引狼入室,向清朝致信求援,并许以“子女玉帛”和部分土地作为酬谢,但却没有料到多尔衮哪里稀罕这些,人家要的是天下、是政权。结果吴三桂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大汉奸,成了清军入关、屠戮华夏的开路先锋,成了国家民族的千古罪人。何苦呀!
何苦之二:
吴三桂降清后,率部从西北打到西南边陲,为清朝统一建立了特殊的功勋,遂开藩设府,镇守云南,割据一方,做起了土皇帝。为了巩固自己的藩王地位,吴三桂特向他的老上司洪承畴询问自固之策,洪承畴老谋深算地说:“不可使滇一日无事也。”吴三桂恍然大悟,乃以边疆不靖、土司作乱为借口,要挟清廷给予他节制督抚、专制一方的全权。自此,吴三桂在云贵一手遮天,独揽军事、用人、财税大权,并与西藏、蒙古互市茶马,不断扩大势力。
殊不知大一统的天下,岂能容忍割据势力的存在?吴三桂势力的恶性膨胀,必然引起了清廷的极大不安。度过困难期的清廷一旦缓过劲来,鉴于历史上的藩镇之祸,不可能不对吴三桂等三藩痛下杀手。而吴三桂竟不知收敛,尚作着“世镇云南”的美梦,部下亦“杀人越货,毫无畏忌”,搞这些岂不是招来更大猜忌?何苦呢!如果说做汉奸尚有些不得已的原因,但在天下已经统一却还要以一己之私而拥兵反叛、最后落得个身死家亡,那又是何苦呀!
何苦之三:
三桂反叛,若能真的将清廷赶出北京,尚能为自己挽回一点恶名。但吴三桂本质上不过是个守财的老地主,其气度、见识难成大事。没有金刚转还要揽瓷器活,何苦呢!康熙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吴三桂铤而走险,叛于云南。反叛之初,吴军势如破竹,至康熙十三年三月,吴三桂已拥有云、贵、湘、蜀等数省,兵锋直抵长江。此时,谋士刘玄初建议吴三桂乘势“疾行渡江,全师北向”,三桂若行此举,反清复明,号召遗民,或能成就大事。但吴三桂却犹豫不决,竟幻想与清廷划江求和。须知造反这事自古华山一条道,有去而无还,吴三桂这种缺少战略眼光、未进而先思退的愚蠢做法,令其丧失了绝佳的机会。
此后,吴三桂虽已失去了北渡长江、与清廷逐鹿中原的战机,但他若按照谋士们的建议,“下金陵,扼长江,绝南北通道”,亦有可能如南北朝故事。若“出巴蜀,据汉中,塞崤函自固”,建立巩固的后方,也有可能与清廷做长久对峙。但吴三桂却分兵湖南、江西、湖北,逐地争夺一些战略价值不高的城池,进一步贻误了战机,给了康熙帝以从容布置反击的时间。这些都说明吴三桂战略短视,绝非成大事之人!
何苦之四:
吴三桂尽管发出的“反清复明”的号召,但这家伙还图虚名,自立为王。这个举动注定让人们觉得他是一个见利忘义、口是心非、反覆无常的野心家。真是何苦呢!而且在1644年民族矛盾最尖锐、民族斗争最激烈的时刻,吴三桂开关引敌,并对各地抗清义军极尽镇压之能事,使得很多汉族知识分子耻与之为伍。因此,呵呵,一失足成千古恨呀!所以,对于吴三桂的举兵,很多明朝遗民置身事外,当时着名的大学者顾炎武就指出,“世乏刘荆州,托身焉所保?”,认为吴三桂绝非可以成就大事的人。
何苦之五:
吴三桂错失先机后,稳住了阵脚的康熙帝开始从容调度,迅速反击。康熙十五年,局势逆转,三桂在战场上连连失利,只能据守衡阳,苦苦支撑,其党羽也纷纷离心离德,各有图谋。此时,吴三桂为做最后挣扎,竟又学石敬瑭故事,许割地纳款,乞求蒙古出兵,以挽回败局。看来对于当汉奸卖国这事,吴三桂真是乐此不疲呀。但蒙古人并未理会他,吴三桂的最后希望也破灭了。何苦呀!
何苦之六:
走投无路之际,吴三桂自感无力回天,大势已去,乃“姑称帝以自娱”,这又是何苦呀。康熙十七年三月初一,吴三桂称帝,定国号为“周”。据说吴三桂称帝时,突然有一条黑狗登其案而坐,吴三桂因受强烈刺激,顿时口不能言,很快就病死。如果这条记载可靠的话,这真是对吴三桂称帝做了一个幽默的注释。康熙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吴三桂在“何苦,何苦!”的悲叹中病死,时年六十七岁。吴三桂死后,他苦心经营一生的割据集团分崩离析,可谓树倒猢狲散。康熙二十年十月,清军攻克昆明,吴三桂家族被屠戮殆尽。历史把吴三桂推上历史舞台的聚光灯下,只是他的表演效果却只能用“何苦”来形容。或许大喜大悲,才能大彻大悟,但历史却根本不可能像《红楼梦》那样,给予吴三桂一个遁入空门的机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