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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诗词《“文革”中的狂潮与扭曲》

  毛泽东诗词《“文革”中的狂潮与扭曲》

  “文革”十年,全国上下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学习、歌唱、研究毛泽东诗词的热潮。在大学中文系,普遍开设了毛泽东诗词专题课,中小学语文教材大量选入毛泽东诗词,音乐界把毛泽东诗词谱曲演唱,几乎在共和国的任何一个穷乡僻壤,都能看到毛泽东诗词读本。据不完全统计,本时期印刷的各种毛泽东诗词选本、注释本、讲解本以及相关的学习参考资料,产生一定影响的就有几百种之多,至于发行的数量根本无法统计。然而由于特殊的社会政治条件以及对毛泽东本人的狂热崇拜,这十年的毛诗研究基本上处于停滞甚至倒退境地。毛泽东诗词被大量歪曲,只有少量文章从学术、历史的角度探讨毛诗。

  在“文革”前期,全国上下掀起了对毛泽东个人崇拜的狂潮,毛泽东诗词与《毛泽东选集》、《毛泽东语录》一样,大量发行,几乎人手一册。据1967年12月26日《人民日报》载,仅1967年一年,《毛泽东诗词》就发行了五千七百多万册,超过了《毛泽东著作选读》的发行数(四千七百五十多万册)。同时,人们热衷于传抄毛泽东没有公开发表的诗词,甚至把别人的诗词也编进去。为此,1967年7月13日,中共中央在《关于建造毛主席塑像问题的指示》中强调:“毛泽东没有公开发表过的讲话,文章、文件、诗词,未经毛主席和中央批准,一律不得编印,不得出版发行。”这一时期,许多高校、中学的“红卫兵”,带着对毛泽东的狂热崇拜、信仰与热忱,对毛泽东以往发表的诗词进行了“新”的注释与讲解,编印了许多《毛主席诗词讲解》之类的小册子。这些红卫兵“造反团”、“战斗队”无一不把毛泽东诗词作为斗争的武器、造反的依据,动辄就是“宜将剩勇追穷寇”、“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世界要“天翻地覆”,“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以毛泽东诗句为武器,去“打倒一切”,无限上纲地批判“文革”前从历史、审美角度研究毛泽东诗词的学者与文章。有关的注释与讲解,几乎无一例外地把政治斗争、路线斗争联系起来,生拉硬扯,形而上学,不仅曲解毛泽东诗词,而且严重地歪曲历史,完全谈上不是认真的研究。

  当然,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主要是林彪、“四人帮”把毛泽东思想变成宗教教义、把毛泽东诗词作为棍子的结果。在毛泽东诗词发表、传播的过程中,毫无例外地去做手脚,搞为我所用的“实用主义”。如《题庐山仙人洞照》一诗,本是毛泽东在江青拍摄的一张照片上的题诗,主要反映毛泽东对当时国内外形势的观察与思考,歌颂代表无产阶级的劲松形象,激励全党渡过最困难的时刻,坚信乌云必将散去,曙光即在前头。而江青却别有用心地说成是专为她而写的,她就是乱云飞渡下、从容自若的“劲松”,以捞取政治资本,为夺权造舆论。再如《水调歌头·游泳》中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之句,本是借用孔子的话,强调人类历史不断前进,中国人民必须抓紧时间搞好工作,进行社会主义建设,像“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样,反映的是毛泽东的时间观。而姚文元却偏说是批孔的,说描绘的是孔子站在江边哀叹奴隶制的没落,以曲解毛诗达到实用的政治目的。

  当然,我们也应该实事求是地看问题,很多“红卫兵”的战斗队,造反团,到井冈山,韶山,红军长征经过的路线,进行实地调查访问,了解毛泽东诗词所涉及的历史背景,人文事件,地理环境及其他有关情况,向世人提供了一些鲜为人知的背景材料,这对于后来深入研究毛泽东诗词是有帮助的。

  到了“文革”后期,全国高校相继招生、复课,几乎所有的文史专业的系科,都把毛泽东诗词作为教学的主课与科研项目,先后编印了相当数量的《毛泽东诗词讲义》,《毛主席诗词学习》。据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的《毛泽东诗词研究资料索引》列举的篇目看,从1971年到1976年有五十多种。由此可以看出,高校此时对毛泽东诗词的学习与研究,是盛况空前的。这些教材,虽然研究的水平没能超过“文革”前十年的水平,没有什么新进展,而且不恰当地联系所谓路线斗争讲解作品的现象还很普遍,但毕竟改变了“文革”前期的混乱状况,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把毛泽东诗词作为“最高指示”的境况。

  这里要特别提到的是何其芳在1975年11月撰写的《谈毛主席<长沙>和<黄鹤楼>》的文章(此篇文章是在何逝世以后,刊于1979年9日17日《光明日报》上的)。他从诗学、美学的角度,对这两首词进行研究,紧扣作品的语句、结构,分析词中表现的毛泽东的思想情感,并联系20年代前、中期的历史背景,进行补充性的阐发,明确指出,“毛主席的诗词,整个说来,也不是没有秀丽美的因素,但主要却是崇高美”。在那样一种时代气氛下,何其芳能不受图解政治的学风的影响,以一个学者一贯的严谨学风与求实精神,来研究毛诗,是多么难能可贵。他的这篇文章,从审美的角度来研究毛诗,是毛泽东诗词研究的一大进步。

  1976年,《诗刊》1月号上,发表了毛泽东《词二首》,即《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和《念奴娇·鸟儿问答》。两首词皆作于1965年,试想一想,在整个“文革”十年,这是毛泽东唯一发表的诗作,在全国上下引起学习与研究的热潮是可想而知的,许多诗人,如袁水拍、臧克家、赵朴初等,纷纷谈自己学习这两首词的感受,各地报刊无不宣传这两首词。广西人民出版社以最快的速度于1976年1月出版了《试看天地翻覆——学习毛泽东词二首》一书,收文11篇。其他各省市也印行了这方面的材料集。这些研究文章,大多从阶级斗争观点出发,强调这两着词的思想内容和时代意义。只有赵朴初先生的《古为今用的光辉典范——学习毛主席词二首的初步体会》,从“古为今用”的角度,论述了毛主席对词这一旧形式的改造:“尽量利用词调的格律,以保存词体的节秦美,同时又一空依傍,挥洒自如,真正达到拓开万古心胸”的境界;二是“最善于运用古典,正用、反用,扩大、引申、驱使某一典故在人们联想中所形成的印象,为作品的主题服务”;三是“毛主席的诗词正确解决了思想性与艺术性的关系问题,因而能够充分灵活地运用旧辞化的特点”,点铁成金。不失为研究深入的好文章。此外,鲁歌在《内蒙古大学学报》1976年第1期发表的《学习毛主席诗词札记之一》,也显示了求实的倾向。

  总体看来,整个“文革”十年毛泽东诗词研究,从学术的角度来说,与文革前相比.是倒退的。前期以阶级斗争为出发点,搞政治图解,牵强附会,句句落实到现实生活的实际。后期脱离诗词的本义,只讲政治意义,忽视艺术性,损害了毛泽东诗词的艺术风采,并且在很长时间内难以消除不良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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