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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铁背苍狼精》主要故事内容及赏析

  《西游记·人物形象鉴赏·铁背苍狼精》赏析

  铁背苍狼精不是妖精头子,只是一个普通小妖,之所以把他拿出来鉴赏,是因为这是一个绝对不可忽视的小人物,是小妖中的典型。

  如果不提出处,大多数读者可能不太明了他是何方妖孽。他出现在《西游记》的第八十五、八十六两回,是南山大王艾叶花皮豹子精所倚重的手下小妖。在《西游记》的妖魔阶层中,南山大王这伙妖精属于“四无”人员: 无背景、无名气、无法宝,也无高强的本领。但正是这帮“四无”家伙,对付取经人的招最阴、最狠、最毒,引出悟空三兄弟的悲伤眼泪也最多,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铁背苍狼精。

  先看这伙妖精掌握的信息量。西行途中的妖魔一般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也有广大神通,悟空兄弟一路除魔也应名传西方。首先与南山大王交手的是八戒,八戒的形象与武器最有特征,可这个豹子精竟问八戒:“你是那里来的,叫甚名字?”连前世的天蓬元帅都不知道,可见其信息的闭塞。幸亏有个狮驼岭侥幸漏网来的小妖,为之一一介绍悟空怎样、八戒怎样、沙僧怎样,这魔头听后“大惊失色”。不过这妖精知道唐僧,知道唐僧的肉好吃,且吃了“延寿长生”。但只知唐僧,不知其徒,这妖精终究是要吃亏的。

  再看其本领。妖精们一出场,悟空空中一观察,觉得也不过如此,心想他如果自上而下来个“捣蒜打”,不难解决,只是那样坏了老孙的名头。于是他就设个小骗术,让给了八戒。豹子精与八戒打斗了一番,才认识了八戒,他与八戒单挑,还不一定胜过八戒,特别一听悟空这“家里人”来了,八戒更来了精神,结果豹子精打不过,败下阵来。未见悟空,先对八戒产生了恐慌。后来这魔头被悟空来了个“双掭灯”,给了他两个瞌睡虫,睡熟之际被悟空“四马攒蹄”捆了,用金箍棒挑出洞来,被八戒一钯筑死。这魔头既没驾妖风,也没变妖形,连使用的武器都被八戒嘲笑为“染博士”用的“棒槌”。西行所遇妖魔中,这个豹子精算是死得最窝囊的一个。至于那个铁背苍狼精,连变化都不会,被悟空一棒打死。

  这么一伙无能妖辈,为何给取经人制造了那么多麻烦呢?麻烦就来自于他们的无能上,唯其本领小,所以必另辟蹊径,用阴招、狠招、毒招。他们虽然本事不大,但吃人之心却是极其狠毒残忍的,他们常常把吃不了的人肉,“晒干巴子防天阴”。且看他们是怎么商量吃唐僧的:

  “打听得他们散了啊,把唐僧拿出来,碎劖碎剁,把些大料煎了,香喷喷的大家吃一块儿,也得个延年长寿。”又一个小妖拍着手道:“莫说!莫说!还是蒸了吃的有味!”又一个说:“煮了吃,还省柴。”又一个道:“他本是个稀奇之物,还着些盐儿腌腌,吃得长久。”

  悟空听见,忍不住大怒道:“我师父与你有甚毒情,这般算计吃他!”有如此歹毒之心,使起招来自然也是又阴又毒。这阴毒之招就来自于铁背苍狼精。

  毒招之一: 如何捉唐僧——分瓣梅花计。

  这时候轮到铁背苍狼精表现了,他出场之前先来一番铺垫。豹子精因唐僧的徒弟厉害,正为如何捉到唐僧而犯难,手下闪上一个小妖,“对老妖哽哽咽咽哭了三声,又嘻嘻哈哈的笑了三声”。这是只有妖精才有的出场特色。这小妖来自于狮驼岭,到底强妖手下无弱兵,他很精明,对老魔说唐僧的肉不中吃,老魔问如何不中吃,他说:“若是中吃,也到不得这里,别处妖精,也都吃了。他手下有三个徒弟哩。”然后介绍了悟空三人,吓坏了老魔,这才引出了铁背苍狼献“分瓣梅花计”:

  “如今把洞中大小群妖,点将起来,千中选百,百中选十,十中只选三个,须是有能干,会变化的,都变做大王的模样,顶大王之盔,贯大王之甲,执大王之杵,三处埋伏。先着一个战猪八戒,再着一个战孙行者,再着一个战沙和尚: 舍着三个小妖,调开他弟兄三个,大王却在半空伸下拿云手去捉这唐僧,就如‘探囊取物’,就如‘鱼水盆内捻苍蝇’,有何难哉!”

  老妖一听,连称“妙绝”,并许诺计成封他为先锋。苍狼这一计,还真取得了绝佳效果,也在于悟空等太小瞧了这伙妖精,大意了,以为八戒一战,已吓倒了妖精。结果师徒们正行走中,忽然路边闪出一伙妖精,八戒迎战。又跳出一怪,悟空迎战。再跳出一妖,沙僧迎战。魔头则趁三人精力分散、唐僧无人护卫之际,一阵风掠走了唐僧,大获全胜。

  毒招二: 如何吃唐僧——人头计。

  唐僧虽被捉,可他的徒弟厉害,所以豹子精捉了唐僧却不敢吃。这时,已封了先锋的苍狼精又献一计: 拿假人头冒充唐僧之头,放出风去说唐僧已被吃,让悟空无望撤走。他先将柳树根喷上人血变成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派小妖用盘子从门洞端出,说:“你师父被我大王拿进洞来,洞里小妖村顽,不识好歹,这个来吞,那个来啃,抓的抓,咬的咬,把你师父吃了,只剩了一个头在这里也。”这小妖也机灵,如果说是被他家大王吃了,悟空定然不信,再蠢的魔头也不会在徒弟未除的情况下敢先吃师父的,说成是被不知好歹的小妖吃了,倒更显得真实些。但悟空是“贩古董的——识货”。于是苍狼精又到剥皮亭内找了颗新鲜的真人头,“啃净头皮”来冒充,没了头皮的头让悟空不得不相信了。这一毒计,又让他们成功了。

  这伙土妖的毒计之所以屡屡得逞,就是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弱者的位置上,让对方粗心轻敌。尤其是“人头”之计的成功,有一个前提,就是悟空等人一路走来,虽然所遇妖魔无数,唐僧也几乎每次都被抓进妖精洞中,或绑或吊,或洗或泡,也曾被抬上蒸笼,锁进铁柜,但有一点,妖精们似乎都比较诚实,吃了就是吃了,没吃就是没吃,阵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悟空,当然也没有一个妖精捉了唐僧不顾一切地先吃的,所以悟空他们虽屡陷魔窟,但基本知道被捉的唐僧还活着,因而并不十分担心。这一次这伙妖魔一上来就来狠的,先来个釜底抽薪,装出一副唐僧意外被吃的假象,难怪悟空他们会中计,这一中计结果又给悟空他们以强烈的精神创伤。

  一条不会变化的苍狼,引出了悟空、八戒、沙僧的无限眼泪。中了分瓣梅花计,失去了师父,兄弟间相互埋怨也无济于事,悟空“止不住腮边落泪”。八戒道:“不要哭,一哭就脓包了!”这是第一哭。第一次假人头送出,八戒见了就哭道:“可怜啊!那么个师父进去,弄做这么个师父出来也!”悟空骂他不认真假就哭。这是第二哭。第二次人头送出,“孙行者认得是个真人头,没奈何就哭。八戒、沙僧也一齐放声大哭”。八戒还为这人头筑了坑堆了坟,垒了石块当点心供着。这是第三哭。悟空、八戒打死了苍狼精,打跑了豹子精,再回到坟上,见沙僧还在哭,八戒越发伤悲,扑到坟上,一个劲地哭“苦命的师父”,“远乡的师父”。悟空要去找妖精后门,八戒怕悟空也被“捞去了”,到时“哭一声师父,哭一声师兄,就要哭乱了”。这是第四哭。一个苍狼小妖竟害得他们流出这么多的眼泪,也算是破了《西游记》妖精群体的纪录了。

  “人头”事件前后悟空等人是一种怎样的精神状态呢?先是,悟空觉得妖精不禁打,鼓励八戒去,却又不明说,搞了个恶作剧。哄八戒说前边村庄人家乐善好施,“蒸的白米干饭,白面馍馍斋僧”,他已吃了些,菜有些咸,回来喝水。哄得八戒屁颠屁颠地跑去了。这是轻松搞笑的开头。后来,悟空变成水蛇找到后门进了妖精洞,用瞌睡虫睡倒妖精,发现唐僧还活着,这场惊喜非同小可:

  “师父不要忙,等我打杀妖精,再来解你。”急抽身跑至中堂。正举棍要打,又滞住手道:“不好!等解了师父来打。”复至园中,又思量道:“等打了来救。”如此者两三番,却才跳跳舞舞的到园里。长老见了,悲中作喜道:“猴儿,想是看见我不曾伤命,所以欢喜得没是处,故这等作跳舞也?”

  真是冰火两重天!对付了那么多妖精,还没有哪一个妖精能让他们忽喜忽悲,喜者手舞足蹈,悲者痛哭流涕。这苍狼精也算是妖中之杰了。

  苍狼精很精明,也用心良苦。他的精明之处,就是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他们对付不了唐僧的三个徒弟,但又舍不得唐僧肉,就采取了一个直奔主题的行动。打他们打不过,悟空等人又不会轻易离去,所以分瓣梅花计不在打,在于捉住唐僧就行,人头计也不在于急着吃,而是绝了悟空等人的念想,让他们自动放弃,离开大吉。但他们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既然本领不行,干脆连唐僧肉也不要去动心思,唐僧活与不活,悟空都不会善罢干休,定要为师父报仇,从师徒之情来讲,这是必然的。即使师父被害,取经无望,悟空等也要打死元凶,至少对观音、对如来也有个交待。妖精们顷刻殒命,一场捉唐僧、吃唐僧的闹剧就这么匆匆落幕了。只要存心吃人,用心再良苦,设计再妙绝,必然落个妖身无存的下场。

  铁背苍狼精也启发悟空他们,小妖不可忽视,唯其小妖,用计往往十分毒辣,关键时也起大作用。

  《西游记》中除了妖精魔头外,有些小妖虽着墨不多,也写得很生动,很有特色,在小说的形象画廊中也有一席之地。

  平顶山金角、银角大王手下的“精细鬼”、“伶俐虫”妖如其名,是两个精明过头的小妖。银角大王将唐僧、八戒、沙僧都捉进洞去,单剩了一个悟空被他设计用山压住,于是派精细鬼、伶俐虫二妖拿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去装悟空。既然是拿宝装人,悟空就来了个借机行事,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道业高深的老神仙,迎向小妖说自己来自蓬莱仙岛,“要度一个成了道的好人”,一下子吊起了两个小妖的胃口,有这等好事,精细、伶俐当然要占先机,二妖争着要跟神仙走。悟空问他们干什么去,二妖如此这般说了一番,不但向悟空炫耀宝贝,连装人之法也说出来了。悟空并不急于夺宝,也不急于骗宝,因为两小妖太精细、太伶俐,而是先暗拔毫毛一根变成一个同样的大葫芦,并夸示了一番装天大术,进一步把两妖的胃口吊到十分,不但主动提出要以他们装人的宝贝换装天的宝贝,而且还怕人家不换,再贴上一件。悟空还郑重其事地要求写个合同文书,两小妖发誓道:“我两件装人之宝,贴换你一件装天之宝,若有反悔,一年四季遭瘟。”于是两小妖拿着个假葫芦高高兴兴地回去了,结果半路一摸腰间,荡然无存。贪宝被骗,回去肯定是个死罪。不过这二妖确实是够精细伶俐的,平日银角大王对伶俐虫甚好,精细鬼就说了:“我推一句儿在你身上。”这样有可能保命。果然他们在两个魔头面前一番伶牙俐齿,说什么占便宜是为了“养家”,一下子提高了被骗的行为意义,结果两小妖安然无恙。

  短短的一段文字,把精细鬼、伶俐虫的小聪明刻画得十分细腻生动,但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误”,是因为贪心。不过他们所做的善后工作,又为他们的小聪明补上了精彩的一笔。对两个不起眼的小妖也如此着墨,也让降服金角、银角一节成为小说中最精彩的部分。

  狮驼岭青狮、白象、大鹏三魔头手下的巡山小妖“小钻风”则是一个单纯的小妖,唯其单纯,才对悟空降魔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狮驼岭之妖是一个西行所遇最庞大最厉害的妖精集团,三魔头手下仅此一岭就有四万七八千小妖,而且管理严密,纪律严明。悟空也是先采取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策略,你以势力大吓唬人,我就先吓唬吓唬你。既然妖精集团用人分级别,我就在级别上做文章,遇到巡山小钻风,悟空就变出一个“总钻风”来,本来“我家大王家法森严,烧火的只管烧火,巡山的只管巡山”,结果悟空一句“大王见我烧得火好,就升我来巡山”,这个小妖就相信了,而且又是顶头上司,这上司又是被大王派出专门来考察他们工作的,那还了得!结果悟空在这小妖的引导下,以考察为名,既详细了解了三个魔头,也仔细巡察了妖精部队的布防及军中虚实。等到这小妖无用处了,悟空将其一棍打死。然后妙事做足,化成小钻风,来到妖精洞口,大话连篇,说那悟空如何在山上磨扛子,人站起来有“十数丈长”,一扛子下去就能打死“十万妖精”。结果营中小妖吓得一哄而散,“却就如楚歌声吹散了八千兵”。这个小钻风到死也不明白,他的单纯会造成如此大的效果,死于未开战前,也算是在妖精中留名了。

  麒麟山獬豸洞金毛犼手下小妖“有来有去”则是一个难得一遇的不乏正义感的小妖。有来有去虽然一出场就被悟空打死,但他那一段长长的自言自语的文字透露出他的心地还不算坏:

  “我家大王,忒也心毒。三年前到朱紫国强夺了金圣皇后,一向无缘,未得沾身,只苦了要来的宫女顶缸。两个来弄杀了,四个来也弄杀了。前年要了,去年又要,今年又要;今年还要,却撞个对头来了。那个要宫女的先锋被个甚么孙行者打败了,不发宫女。我大王因此发怒,要与他国争持,教我去下甚么战书。这一去,那国王不战则可,战必不利。我大王使烟火飞沙,那国王君臣百姓等,莫想一个得活。那时我等占了他的城池,大王称帝,我等称臣——虽然也有个大小官爵,只是天理难容也!”

  《西游记》中的小妖千千万,有名有姓的也颇有几个,但总不如读到有来有去的这段话让人吃惊——妖精当中竟也有好人!在山山有妖魔、洞洞忙吃人的妖精世界里,做恶才是妖精家的正常逻辑,一戴上妖帽,披上妖皮,不做恶反而成了妖精中的另类。见惯了妖精做恶的悟空,也不禁大加赞叹:“妖精也有存心好的,似他后边这两句话说天理难容,却不是个好的?”我们也不应戴着有色眼镜看妖,即心存一善念,也算一好妖。此妖身份太低,本领太小,惜不被观音、如来发现,否则,将大有善缘,大结善果。可惜名片未递,就被悟空一棒打死。

  悟空打得对吗?对!尽管他心存正直之心,念有向善之念,但只是火花一现,不但未付诸行动,而且实际行动上还在为妖王卖命,还在助妖王做恶。而且在妖精这个大染缸里,他身不由己,没法变好。被悟空及时打死,赢得一声赞叹,不冤;即使不被悟空打死,这样的二心分子,也逃不出妖王魔掌,到那时死了,更冤!名字叫有来有去,注定他有去无来。

  普通一小妖,神魔大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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