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最后的时刻到了
我没有留下遗嘱
只留下笔,给我的母亲
我并不是英雄
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
我只想做一个人。
宁静的地平线
分开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
我只能选择天空
决不跪在地上
以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
好阻挡自由的风
从星星的弹孔里
将流出血红的黎明
一九七○年三月五日,来自西伯里亚的寒流正在中华大地上肆虐,漫天的风沙蒙住了人们的双眼——北京青年遇罗克因批驳荒谬的“血统论”而被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以 “反革命罪”处以死刑。
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的万人宣判大会上,各个单位组织的“革命群众”将会场挤得水泄不通——他们高呼口号,他们拍手称快。
噩耗传来,北岛悲愤交加,就是在这一时代背景下,北岛写下了这首著名的短诗——《宣告》。
如果说在《出身论》一文中,遇罗克的观点还是就事论事的话,那么在《宣告》一诗中,北岛则是站在历史的高度来审视这一切。全诗运用了我国古诗中常用的化主观为客观的表达方式,借烈士之口向世界宣告:“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 ”在带有预言性的结束两句中,北岛采用了意象叠加的写作手法。强烈的对比强化了全诗的悲壮气氛,给人们留下了长久的回味与思索。
最后两句诗,用十分醒目的画面揭示烈士牺牲的意义。从星星的弹孔里 /将流出血红的黎明。诗人借助于黎明前的景象,巧妙的把弹孔比做星星,实际上,如果用步枪射击人,正面射入呈现的是一个洞眼,从后面贯出的弹孔往往是撕裂状的,这就是星星意象的事实依据。但这里又有多重的意义,英雄死后化为星辰是一重,星空又喻示着这里是暗夜是另一重,在漆黑的夜空中烈士的精神像星光一样闪耀是又一重。
“血红的黎明”’暗示出烈士的鲜血没有白流,思想的启蒙,思想的觉醒,思想的解放,一直是中国百年不辍的课题,思想先驱殒身不恤,就是要用鲜血唤醒民众,“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唤起民众,使更多的人奋起抗争,才能迎来黎明。
结尾这两句诗,既富有哲理意味,又富有强烈的色彩对比,给人强烈的视觉印象:漆黑的夜幕,明亮的弹孔,血红的黎明,还有闪铄的星群!
北岛的诗,不仅只属于一个特定的时代。只要还存在压迫和奴役,就会有反抗和斗争,有斗争就会有牺牲流血,有牺牲流血就会有对英雄的永久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