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社会化是历史知识由生产者向社会大众传播,并为社会大众所选择与接受,从而作用于社会的过程。它在史学与社会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使历史研究得以走出象牙塔,与社会发展和人的发展建立起联系,既可以充分发挥史学的社会功能,也可以为史学发展注入生机与活力。可惜的是,史学社会化的道路是坎坷的,很多史家将史学社会化视为一种不入流的非学术行为,对此不屑一顾。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社会大众对史学的需求却难以满足,各种伪史学纷纷登场,哗众取宠,使人真伪难辨。这种情况说明,史学社会化作为一个紧迫的理论和现实问题,有必要进一步探讨。
在史学社会化过程中,过于强调史学的致用价值会不会妨碍求真,甚至以“用”害“真”
史学的致用价值实质上就是史学的社会化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古代史学和史家都非常重视史学的社会化。中国古代史学被称为“鉴戒史学”,素有经世致用的传统。在这个传统中,求真与致用本来就是统一的。孔子修《春秋》,固然强调“信则传信,疑则传疑”、“书法不隐”的求真原则,但其主要目的却在于通过呈现和评价历史,为现实社会树立秩序与规范的参照,“使乱臣贼子惧”。对孔子来说,求真是基础,致用是目的,真与用是统一的。司马迁作《史记》,被称为“实录”,同时,司马迁宣称,他的“实录”主要是为了“述往事,思来者”,使后人通过认识历史而认识现实、规划未来。这实际上是对孔子《春秋》之旨的继承与升华。而班固的史学思想具有明确的皇朝意识和正统意识,他站在儒家的立场上对司马迁多有批评,其“以史立法”的意图显而易见。孔子、司马迁和班固对后世史家的垂范作用非常大,后世史家常以经世致用为自己的史学追求,如杜佑纂《通典》以“施有政”,司马光修《资治通鉴》以求“资治”,皆为此类。不过,此时史学社会化的对象与范围,大多不出于贵族阶层和知识阶层,还表现出比较大的局限性。唐宋以后,教育的发展,俗文学的活跃,尤其是印刷术的改进,使文化的普及与大规模传播成为可能与需求,史学社会化具备了良好的外部条件,终于迎来了大发展的时期。延及明清,史学走向社会深层的趋势已很清楚,史学社会化的对象与范围较之以前大大扩展了。
有些史家担心过于强调史学的致用可能会妨碍求真,甚至以用害真。这种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中国史学上之正统论就是一个以用害真的典型。但是,致用并不必然会带来曲笔,大可不必因噎废食,就此否定史学社会化的意义。事实上,史学的发展离不开史学的社会化。历史是史学的根基,史学的发展得益于史家对历史问题的思考,而史家对历史问题的思考与发掘根源于现实社会的刺激。只有真正将史学与社会结合起来,史学才会有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