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在《爱弥儿》中反复强调“把儿童当作儿童”。他认为“在万物的秩序中,人类有它的地位;在人生的秩序中,童年有它的地位:应当把成人看作成人,把孩子看作孩子。”对儿童应进行适应自然发展过程的“自然教育”。
但实际情况是,“我们从来没有设身处地地揣摩过孩子的心理,我们不了解他们的思想,我们拿我们的思想当作他们的思想;而且,由于我们始终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教育他们,所以,当我们把一系列的真理告诉他们的时候,也跟着在他们的头脑中灌入了许多荒唐和谬误的东西。”
比如,孩子出生后,大部分父母的希望就是孩子能光宗耀祖、改变家庭际遇,能比别人的孩子强。上学了,家长之间闲谈时总是羡慕那些“优秀”的孩子,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以之为标杆。学校也希望多些这样的“优秀”学生,考试前要孩子定目标,这次能考第几,甚至要超过某些同学;考试后还要公开或暗地里为孩子们的成绩排名。社会评价也同样如此,很少有人去想每个人的遗传与基因不一样,更没有人去想想孩子内心究竟在想什么。
卢梭在《爱弥儿》中从“自然教育”的原则出发,谨慎地设计着爱弥儿的教育:教育不是攀比,不是争斗,宁肯让爱弥儿一点东西都不学,也不愿意他只因出于妒忌或虚荣而学到很多东西。这对我们今天的教育依然是一种提醒。
今天看来,教育可以“消极”一点。在许多教育大家的认识中,教育,是一件关于孩子的“可能”的事业。好教育,就是创生出更多的发展机遇和可能;坏教育,就是掐灭孩子原本的种种“可能”。今天教育的一个普遍问题是习惯于给孩子灌输“心灵鸡汤”、“正能量”之类的东西,而无视儿童的天性。
卢梭在《爱弥儿》中告诫我们:对儿童“最初几年的教育应当纯粹是消极的。它不在于教学生以道德和真理,而在于防止他的心沾染罪恶,防止他的思想产生谬见。如果你能够采取自己不教也不让别人教的方针,如果你能够把你的学生健壮地带到十二岁,这时候,即使他还分不清哪只是左手哪只是右手,但你一旦去教他,他的智慧的眼睛就会向着理性睁开的;由于他没有染上什么偏见或习惯,因此在他身上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抵消你的教育的效果。他在你的手中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最聪明的人;你开头什么也不教,结果反而会创造一个教育的奇迹。”
对儿童的教育,可以“让大自然先教导很长的时期之后,你才去接替它的工作,以免在教法上同它相冲突。你说你了解时间的价值,所以不愿意有分秒的损失。可是你没有看到,由于错用时间而带来的损失,比在那段时间中一事不做的损失还大,一个受了不良教育的孩子,远远不如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孩子聪明。你看见他无所事事地过完了童年的岁月,就感到惊奇!唉!难道说让他成天高高兴兴的,成天跑呀、跳呀、玩呀,是一事不做、浪费时间吗?”
今天的父母们相当纠结。“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遗毒,让他们恨不得在孩子还没出生时就设计一套套的发展路径,总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会落在别人后面。孩子一旦降生了,面临的就是父母带给他们的种种苦难:还没能看清世界,还没能牙牙学语,我们就让他们早早地进入了“早教”的轨道:听音乐、听故事、看电视、看图文、学外语、背唐诗、背宋词……上学了,更要面对这样那样的培训班。
我们总是担心孩子沉迷游戏,慢慢变得懒惰,厌学。殊不知“要是一个人为了把一生的时间全都拿来利用,就不去睡觉”那就无异于疯子。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教育”在古希腊时代的原意就是“休闲”。
卢梭认为,“儿童时期就是理性的睡眠”。与休闲睡眠相关的是“你必须锻炼他的身体、他的器官、他的感觉和他的体力,但是要尽可能让他的心闲着不用,能闲多久就闲多久。需要担心的,是他还没有判断感情的能力以前就产生种种的情感……所有这些延缓的做法都是有利的,使他大大地接近了最终目的而又不受什么损失;最后,还有什么东西是必须教他的呢?如果延到明天教也没有什么大关系的话,就最好不要在今天教了。”
在我看来,卢梭的所谓“消极”其实是另一种积极。就如康德所说:“要形成儿童的品格,最重要的是提醒他们每一件事都有一定的安排、一定的规则;而且必须坚持这些条理和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