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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质经典的最大魅力,是在引导我们的审美发生

上学期,我所在的浙江师范大学举办了一次历时5个月的图书漂流活动,我受邀参加了最后的环节——读者心得交流活动,也引发了我对于纸质经典文本与深阅读的思考。

纸质经典文本呈现给我们的是具体的、物的存在,是物质存在与精神存在的结合体或中介。阅读纸质经典,与阅读手机或电脑上的文本的接受美学效果是很不一样的。当你阅读一本别人多次借阅过的文学经典图书,你会发现里面有他人甚或前人阅读时有意无意留下的“痕迹”。如果是借阅一本朋友的书,或许书上还会有他涂画、标注的各种符号,还有那种泛黄的纸页,那种字里行间透露的细微信息,都显示出这书本的独一无二。虽然它可能印刷上万册,但你手头的这本经典向你展露的是独特的“这一本”,展现了经过岁月的浸淫而有的排他性。如果你捧读的是一本新印刷出版的精美道林纸、铜版纸经典,还会散发出或浓或淡的墨香,一如中国古人最早的审美发生那般,真是书中自有香如故。

阅读是沉醉的阅读。沉醉不是感官的快适,而是由阅读时的感官非快适所引发的、更高层次的精神迷恋和享受。法国批评家罗兰·巴特说过,对文本的阅读接受往往有两种快感,其一是快乐,指的是一般的、普遍性的、较易获得的快乐,那些通俗作品如武侠类、言情类、穿越类、玄幻类等所引发的阅读快感都属于此范围;其二是极乐,指的是醉感,是阅读那种佶屈聱牙的现代派文本或伟大经典时的心理状态。像《荷马史诗》、《神曲》、《浮士德》、《悲惨世界》、《红与黑》、《战争与和平》、《追忆逝水年华》、《尤利西斯》等一般公认的经典作品,往往刚开始阅读时,心里是有抵触的,因为这些作品往往博大精深,臻于化境,没有良好的心理、文化和身体的准备,阅读这类书就要承受折磨。这也类似于某种行动之前的表决心或宣誓,会帮助我们有一个良好的接受心境去拜读伟大经典

作家莫言曾经谈到,人们说他深受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的影响,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但是他真正看完这部魔幻现实主义经典,是在他成名很久以后的事,他早年仅仅看过一两个章节,就激动地把书本放在一边,开始构建其文学的“高密东北乡”王国。前些年,他觉得自己要是仅仅看一两个章节而不看完全书,很对不起这位大师。于是,为了向马尔克斯致敬,他挤出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完整地看了这部经典之作。他认为小说的最后两章是败笔,要是删掉就更好了。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深阅读的例子,而莫言的读书生涯也证实了读经典的意义。早年因为没有多少书,莫言不得不把高密东北乡四邻八村几乎所有的书都借阅遍了,《聊斋志异》、《封神演义》、《隋唐演义》、《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几本古代经典,还有一本《新华字典》,20多本“小人书”(即连环画书,俗称“画书”)。我去参观设在山东高密一中的“莫言文学馆”,其中有一个展柜里面是莫言小时候看过的书,有《青春之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红岩》、《苦菜花》、《烈火金刚》等,这些往往带有通俗演义性质的准经典和红色经典成为他迈向作家之路的重要奠基。成为作家后,莫言的阅读指向则往往是那些真正的、人类历史上的文学经典,侧重点是现当代先锋作家或现代主义大师们的作品。

我很喜欢在自己的书上勾勾画画,这些年偶尔也会买些旧书。但见那书页上有原书拥有者的批注、划线等,便如获至宝。我想,这也是纸质书的魅力所在。

当你捧读一本经典读物的时候,进入的是一个只有文字以及所潜藏着的思想、精神、形式静静地留存的世界。法国哲学家德里达认为,文字的作用被忽视了,不是“言语”高于“文字”,而应该是“文字”高于“言语”,他主张应该以文字取代言语的本体性地位。当然他是针对西方传统重视言语而相对忽略文字的弊端而言的,但这与中国古代民间传统“敬惜字纸”理念不谋而合,值得我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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