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在朱谕中说京城形势一片大好,年羹尧也在奏折中说成功指日可待。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京城内不管如何隐伏杀机,皇帝总还是据于主动地位,西宁方面年羹尧的处境则要困难百倍不止,由于守军力量薄弱,城池随时有被攻破的可能,而一旦城破,便是尸山血海,年羹尧本人亦难逃一死。
在最危急的时候,年羹尧依旧镇定自若,不向皇帝叫一声苦,他一面用“空城计”和“疑兵计”来拖延时间,以等待主力部队的到来,一边抽调精兵,准备化被动为主动,对敌营实施夜袭。
年羹尧长于用兵,据说有一年他率部与敌人作战,部队驻扎于野外,到了晚上三更时分,众人忽然听到有疾风从西边吹来,但是不一会就沉寂无声了。一般人对此并不会特别关注,但是年羹尧不同,他据此判定敌人就埋伏在西南密林中,于是迅速叫来一位参将,命他带领三百骑兵前去搜杀敌人。
骑兵们不虚此行,在密林中发现敌人并将其全部歼灭。事后有人好奇地问年羹尧怎么能够根据一阵风,就知道林中藏着敌人,年羹尧一语惊人:“那不是风!”
疾风不会在一瞬间就消失掉,所以迅速消失的疾风绝不会是自然界的风,而只能是群鸟扇动翅膀的声音。半夜三更,群鸟腾空飞起,必定是出现了惊动它们的人。年羹尧已经提前侦察到,与军营相距十里的西南边有一处密林,林里栖息的鸟肯定很多,他推测必然是敌人来此潜伏,所以鸟群才会受到惊扰突然飞起。
此次征讨青海,年羹尧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了军事上的高水准。发起奇袭的前一天,他传下命令,要求参加行动的官兵每人携带一片木板和一束草,大家都不知其故,但军令如山,仍照做不误。第二天部队行军时被沼泽地所阻,年羹尧即令官兵们将草扔进沼泽地,然后再在上面铺上木板,以保证部队顺利通过,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叛军倚仗沼泽之险,在防守上较为松懈,根本没有料到官军会神兵天降。奇袭大获成功,官军击破了叛军的营垒,使之再无围攻西宁的实力和条件,也由此为青海一役奠定了胜利之基。
收到军情报告,雍正欣喜不已,乃至几乎与怡亲王允祥相拥而泣,他对年羹尧说:“真正累了你了,不但朕,怡亲王都心疼你落眼泪。阿弥陀佛,好一大险!”
到了这个时候,雍正才弄清年羹尧曾处于怎样艰危的境地,也才知道年羹尧所上奏折背后的种种隐情——原来,就在西宁危急之时,年羹尧每写一折一字都用心良苦,就怕“朕心烦惊骇”!
每个皇帝都有他所认为的君臣之道,雍正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一方面拥有令人莫测高深的帝王心术,并且也用这种心术驾御大臣,但另一方面又有着非常深情的一面。
当雍正认识到年羹尧如此为他着想时,简直感动到有些语无伦次。他把年羹尧真心待他的这些事告诉给最信任也最亲近的允祥、隆科多,说一次就流一次眼泪。在他写给年羹尧的朱谕中,也到处都是“你此番心行,朕实不知如何疼你”, 或者“你待朕之意,朕全晓得就是矣”,或者“尔此等用心爱我处,朕皆体到”(写到忘情处,雍正甚至连皇帝习惯自称的“朕”都忘了,在最后一句里直接用了“我”)。
对雍正反感的人可能看着肉麻,但对于彼时的雍正而言,却并没有半点矫揉造作或故意要使用羁縻手段的成分,因为那确实都是他的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