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六事件”打断了昙花一现的“大正民主”。至此,日本的国家政治运作完全被军部绑架,议会民主体制彻底停摆。日本一头扎进昭和前期的暗黑不归路,不仅拼光了明治开国积数代人胼手胝足之功构筑的国富,而且把整个民族推向了亡国灭种的边缘。
如果把日本近一个半世纪的近现代史按君主国“万世一系”的法统做一简单区分的话,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明治、大正和昭和。明治(1868-1912)长达四十五年,昭和(1926-1989)跨越六十三年,而大正(1912-1926)只有短短的十五年,比1989年才改元的平成(到目前为止的历史)还要短七年,短得就像一个过渡的栈桥。不过,短则短矣,但在任何意义上,大正都是一个相当重要的时代,不仅时间上承上启下,而且在从一战前后到二战之间复杂万端的国际政治格局和多向度的“磁力场”中,日本所选择的国家道路(当然也是政治博弈的结果),已为其后来的自我毁灭埋下了伏笔,从而深刻地影响了几代日本人的命运,并改写了东亚乃至世界的政治地图。
大正是什么样的年代
“可爱的喀秋莎,分离多苦恼/趁薄雪尚未消融的当儿/让我们对神起誓吧……”1914年(大正三年),由著名剧作家岛村抱月作词、中山晋平作曲的《喀秋莎之歌》,是根据托翁的名著《复活》改编的同名舞台剧的主题歌,经剧中女主角松井须磨子演唱后,风靡列岛。一年后,歌曲灌制成唱片,销量突破两万,全国几乎所有有留声机的家庭都购买了唱片,是不折不扣的日本现代流行音乐之滥觞。歌里有种“甜蜜的忧愁”般的调子,唱出了大正初期东洋人对充满异国情调的北国“边疆”的浪漫想象。这里的“北国”,并非指日本本土的北海道,而是指“桦太”,即今天归属俄罗斯的南库页岛(萨哈林)。1905年,日俄战争结束,根据美国居中调停的《朴次茅斯条约》,战胜国日本放弃战争赔偿,但却获得了北纬五十度以南的南库页岛及其附属岛屿的领有权,面积达七万六千平方公里,同时把长春至旅顺间的东清铁路变为自己的囊中物。至此,日本终于把触角伸进了“满洲”腹地,大大刺激了所谓“满蒙生命线”的战略野心,举国陶醉于帝国的大陆战果中。五年后,吞并朝鲜,日本一跃成为与欧亚大陆山水相连的“大陆国家”。
1910年代到1920年代,是日本城市化迅速发展的时期。1889年(明治二十二年,《大日本帝国宪法》颁布的立宪元年),全国只有三十一个城市,到1920年(大正九年)多达八十一个,城市人口占全国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不是传统的“城下町”(指封建制领主居于城中心,商业设施多集中于周边的传统东洋社会城市)型城市,而是立足于军事和工矿业的城市获得长足发展,四大工业地带已然成型,大都市的周边地区开始形成卫星城。以东京为例,1925年,居住在郊外的人口为市区的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