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牛是用泥土塑成的牛,芒神是用泥土塑成的赶牛人。“芒神”乃“句芒神”的简称,“句芒神”是主春天之神,春神。人们在立春前夕或立春日出示土牛和土塑的赶牛人。土牛和赶牛人的出现,表示着春天的到来,因而,人们把这土塑的赶牛人,当成春神句芒神,省称为“芒神”。
立春前夕或立春日出土牛屯芒神之俗,几乎盛行于我国整个封建社会。这一节俗,是官方仪制与民间风俗的结合。
出土牛、芒神的意义,古代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旨在“送寒气”《礼记·月令》云:“季冬之月,…出土牛以送寒气”另一说是“示农耕之早晚,”亦即示春天农事的早晚。立春立得早,农事就来得早;立春立得晚,农事就来得晚。出土牛、芒神时,它们间的位置,就要表现立春之早晚。如果在十二月半前后立春,芒神就在土牛的前面,以示农事来得早;如果在正月初一前后立春,芒神就与土牛大致并行,以示农事来得不早不晚;如果在正月十五前后立春,芒神就在土牛的后面,以示农事来得晚。见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卷八。
其实,“送寒气”与“示农耕之早晚”,是相一致的。我国很早就有了历法。但受当时物质文化条件的限制,“历书”不可能是普及的。绝大多数人,特别是乡间农人,是不容易确切地知道“今夕何夕”的。一般说来,他们只能凭气候和物候的变化来判别季节。季节对农业生产是很重要的,立春无疑尤为重要。然而,立春时节,天气严寒,物候也没有显著的变化,人们很难凭气候和物候知道立春日是否已到。牛是农民重要的生产工具,它在上一年秋忙结束以后,便入圈栏过冬。(当然又用于运输、拉磨等的除外。)它们的主人们,大多也是同它们一样,‘闲散一冬。因此,立春时节,用土制成牛和赶牛人(芒神)示众人,制造一种催耕气氛,告知人们春天已临,农事将兴,让人们作好思想上和物质上的准备,像土牛、赶牛人(即芒神)造型所示一样,牛出栏圈,人废闲散,尽快开始春耕。很明显,出土牛的意义,乃是在于兆时、劝农。又立奏表示寒冷的冬天已经结束。虽然早春尚有严寒,但春天的温暖即将降临人间。人们在漫长的冬天里,日复一旧地盼望着春天的到来。所以,在人们心目中,兆示着春天到来的士牛,便也有了“送寒气”的意义。然而,归根到底,“送寒气”也不是兆时么?在后世长期盛行的土牛诸俗中,兆时、劝农之旨,更得到了发挥。
土牛、芒神的制法,如大小、式样、颜色等等,虽然也有规定,但因时、地而别,古代有关土牛、芒神的制法,特别是土牛、芒神颜色的染画也有许多不同。
大概是在唐代之前,土牛、芒神的颜色,是“任土所宜”,人们是不大注重的。到了唐代,土牛、芒神的颜色,就有讲究了。如果石座城,就在城的东、南、西、北四门,’各造一土牛一芒神。土牛、芒神的颜色,与各自的方向相对应:城东的是青色,城南的是赤色,城西的是白色,城北的是黑色。所谓“土牛各随其方”。见宋丘光庭《兼明书》卷一。
后来,宋人向孟的《土牛经》,对土牛、芒神的制法,特别是颜色,作了详细的规定。其宗旨,乃是想通过土牛和芒神,表现立春的年、月、日、时,起到“兆时”的作用。或者说,这些规定,是根据古代“土牛兆时”的主题来设计的。
下面对《土牛经》中的规定,作一简明的介绍:
(一)土牛身体各部分的颜色
头色反映年的天干,用与这年天干相对应的颜色。例如,该年是甲子年,年的天干是甲,五色中与甲对应的是青,那么,这土牛的头色,就是青色。其余类推。
土牛的躯干之色,反映年的地支,用与这年地支相对应的颜色。
例如,某年是庚午,年支是午,与午相对的是赤色,土牛的躯干之色。就用赤色。其余类推。
土牛的腹色,反映这年的干支,用这年干支纳音所对应的颜色。
例如,这年的干支是庚子,庚子的纳音属土,与黄色相对应,这土牛的腹色,就用黄色。其余类推。
土牛的角、耳、尾色,反映立春日的天干,用与立春日天干相对,应的颜色。如丁卯日立春,此日天干是丁,与丁相对的是赤色,故这。土牛的角、耳、尾用赤色。其余类推。
土牛的胫色,反映立春日的地支,用与该地支相对应的颜色。如丁卯日立春,地支是卯,与卯相对的是青色,故这土牛的胫色应该用青色。其余类推。
土牛的蹄色,用与立春日天干地支的纳音相对应的颜色。例如,丁卯日立春,丁卯的纳音是火,火与赤色相对应,故这土牛的蹄色该用赤色。其余类推。
如果甲子年丙寅日立春,按照上面的方法制一土牛,这土牛应该是青色的头,黑色的躯干,白色的腹部,赤色的角、耳、尾,青色的。
胫部,红色的牛蹄。
(二)芒神服饰的颜色
衣服用与立春日天干相对应的颜色。腰带用与立春日地支相对应的颜色,衬衣用与立春日干支的纳音相对应·的颜色。例如,戊子日立春,戊是该日的天干,它与黄相对,芒神的衣服就应该用黄色。该日的地支是子,子与黑相对,芒神的腰带就用黑。
戊子的纳音是火,。与赤色相对,芒神的衬衣就应该用赤色。
(三)土牛的笼头、缰索
土牛的笼头、缰索,按照不同的年支,用不同的材料。凡年支是寅、申、巳屯亥之年,属孟年,土牛的笼头、缰索,要用麻制成。凡子、午、卯、酉之年,属仲年,笼头、缰索,要用草制成。凡辰、戌、丑、未,为季年,笼头、缰索,要用丝制成。
缰索的长度是七尺二寸。古人把五天称作一候,一年为七十二候。七尺二寸,以象七十二候。
(四)土牛与芒神的前后左右
土牛与芒神位置之前后,反映出立春日与正月初一两日子的前后。立春日在正月初一之前,芒神在土牛之后;立春日与正月初一同一天,芒神与土牛相并列;立春日在正月初一之后,芒神在土牛之前。这也是“示农耕之早晚”的意思。不过,这种规定,跟古代的规定,又刚好相反。二凡是阳岁,芒神在土牛的左边,阴岁,则在右边。地支是寅、辰、午、申、戌、子的年份,都是阳岁,地支是卯、巳、未、酉、亥、丑的年份,为阴岁。
陈元靓《岁时广记》卷八、庄季裕《鸡胁编》卷上所记载的土牛、芒神的制法,都与向孟《土牛经》大致相同。宋人咏土牛的俚词云:
“捏个牛儿,体态按年令。旋施五彩,鼓乐相迎,红裙捧拥,表一个胜春节佳。”
明清对土牛、芒神制法的一些规定,与《土牛经》相比较,除了有关土牛、芒神造型各部分的颜色规定有所不同外,还增加了一些新的内容。例如,《清会典》中规定的土牛式和芒神式就是如此:
土牛式:
土牛的胎骨,亦即框架,用桑枝或拓枝。土牛身高四尺,应春夏秋冬四季;身躯长三尺六寸,应一年三百六十氏从头到尾长八尺,应一年中的八节,即立春、立夏、立秋、立冬、春分、秋分、夏至和冬至;尾长一尺二寸,应十二月。牛鞭用柳枝,长二尺四寸,应二十四个节气。以与本年天干相对的颜色为头、角、耳色。以与本年地支相对的颜色为身躯之色。以与本年千支纳音相对的颜色为蹄、尾、肚色。,以与立春之日天干相对应的颜色为笼头之色,笼头用桑枝、拓枝编成。牵牛索,凡立春日逢寅、申、巳、亥四个孟日,用麻;凡立春日逢子、午、卯、酉四个仲日,用竺;凡立春日逢辰、戌、丑、未四季日,用丝。
芒神式:
芒神身高三尺六寸,以象三百六十日。芒神的服色,决定于立春日的地支。先找出与这地支相对应的五行之名,再找出五行中克这一行的那一行,与克这一行的那一行相对的颜色,就是芒神的服色。例如,这一年立春日的地支是予,找出与子相对的五行之名是水,再找出五行中克水的那一行是土,然后再找与土相对应的颜色,一是黄色。那么,这芒神的服色应用黄色。芒神的腰带之色,也决定于立春日的地支。芒神的服色确定后,腰带之色就容易确定了。先找出五行中与芒神服色相对应的那一行,再找出克这一行的五行名,与该五行名相对的颜色,就是腰带之色。例如,象上面所举的例子一样,立春日的地支是子,芒神服色用黄。先找出五行中与黄相对的是土,再找出五行中克土的是木,与木相对应的颜色是青,这芒神的腰带就该用青色。芒_神头髻的形式,取决于立春日天干地支所相对应的纳音的五行。纳音属金,芒神平·愉两髻,在耳朵前面;纳音属木,芒神两髻平梳,在耳朵之后;纳音属水,左髻在耳前,右髻在耳后;纳音属火,右髻在耳前,、左髻在耳后;。纳音属土,两髻皆在头顶正中。芒神还有很耳。餐耳的置放,取决于立春日立春的时辰。如果立春的时辰在卯时到戌时之间,属于白天,笔耳就应该让芒神手提着。立春的时辰是卯、已、未、酉这些属阴的时辰,就让芒神用右手提着;立春的时辰是辰、午、申、戌这些属于阳的时辰,就让芒神用左手提着。
立春的时辰在亥时到寅时之间,属于黑夜,芒神的笼耳,或戴、或不戴。寅时立春,左耳戴,亥时立春,右耳戴,子、丑二时辰立春,两耳全戴。芒神的鞋子、裤子、裹腿,取决于立春日干支。立春日干支纳音的五行属金、木,芒神的鞋子、裤子和裹腿不着,系在芒神身上,属金悬在芒神腰左,属木悬在芒神腰右。立春日干支纳音属水,芒神的鞋子、裤子和裹腿穿着整齐。立春日干支纳音属火,芒神就没有鞋子、裤子和裹腿。立春日干支纳音属土,芒神只穿青裤,无鞋子和裹腿。芒神年纪之老少,决定于这年的地支。地支逢寅、申、巳、亥,属孟年,芒神就塑成老年人。地支逢子、午、卯、酉四仲年,芒神塑成壮年人。地支逢辰、戌、丑、未四季年,芒神塑成青年人。
关于土牛的仪式,历代也是不同的。《礼记·月令》中是说官府在立春前夕出土牛。后来,地方官员们例在立春日举行鞭打土牛的仪式。“土牛兆时”,它预兆着春天的到来,所以,人们一也把它称为“春牛”因此,这种仪式,就叫做“鞭春”或“打春”,亦即“鞭春牛”、“打春牛”的意思。
“鞭春”的仪式,宋代开始盛行,一直延续到清代。和《礼记,月令》中所记载的一样,立春前夕,各府、州、县造好土牛、芒神,再迎置常日人群聚集的公共场所或人们往来易见之地,如城门口、官衙之前等等,也有置于官衙厅堂上的。
到立春日一大早,官员们就在该衙门行政长官的率领下,按照代定的程式,依次各用手中的“春杖子”打土牛三下。这就是所谓的“鞭称”或“打春”之仪。春杖子是用五色彩丝编成的鞭子,专供“鞭春”之用。宋代“鞭春”的仪式,见之于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六、《宋会要辑稿》。、陈元靓《岁时广记》卷八等。《长沙县志。典礼》中,保留了清代完整的鞭称仪式:
(立春)前一日,府、州、县官具吉服,彩仗鼓乐,迎春于东郊,出土牛、芒神。(先期塑造,及是出之。)行一跪三叩首礼。异上牛、芒神行香亭,鼓乐前导,至各署大门内设次安,奉土牛南向,芒神位东西向。立春日清晨,陈设香烛酒果,各官具吉服,齐集次所。唱赞生唱:“就位”!“排班”!“一跪三叩首”!“兴”!“击鼓”!(乐工擂鼓)“各官执彩仗”!“环立土牛两旁”!“鞭春!各官环绕击土牛三匝”!“礼毕”。
清代吴中等地的土牛,不是用土制成的,当然也不是按照有关土牛、芒神制法的规定塑成的,而是用纸糊成的。这纸牛的身体内,还装有米麦等粮食。这牛当然不能叫土牛了,但也不叫纸牛,而是叫“春生”。立春日官员打春,几鞭打破纸牛,米麦等粮食流出,以当此年粮食获得大丰收的吉兆。见清人蔡云《吴献》。
对于“鞭春”之仪,宋人丘光庭很不以为然,认为是人们胡来。
他在《兼明书》卷一中说:
今地主(按:地方行政长官,如知府、知州、知县之类。)率官吏以杖打之,、日打春牛。何也?答曰:按《月令》只言示农耕之早晚,不言以杖打之。此谓人之妄作耳。·…又问曰:几日而除之?答日:七日而除,盖欲农人之遍观也。冷人打后便除,又乖其理焉。
丘光庭并没有认识到“鞭春”这一活动的意义,故持这种观点。
《月令》确实没有说打土牛,只言季冬出土牛。其实也就是在立春之前几天出之,并把土牛保留到立春后几天,意在有充分的时间,让尽量多的人看到,知道春天的到来,知道依造型所示准备农耕,其旨在兆时劝农。但后世打土牛之举,也有其道理在。随着物质生产和文化的发展,历书便相对地渐趋普及,政府己不必借助于土牛来使百姓知道春天的降临,也就是说,土牛“兆时”,已逐渐失去了它的意义。因此,也就不必非保留七日或足以充分让人们看到的时间不可了。
而地方官员们,为了表现他们对农耕的重视,便用鞭打土牛的形式,来加重土牛仪制原有的劝耕意义。鞭打土牛,乃是摹拟农人挥鞭驱牛的情形。土牛芒神,是泥塑造型,而挥鞭持棒打土牛,则近乎戏剧表演,其气氛当是更为热烈,感染力更为强,更能起到劝农的作用。更何况,这戏剧的表演者不是普通人,而是地方官员。
众官员鞭打土牛,这样一来,土牛自然可能被击碎了,无法(也没有必要)象《兼明书》中所说的那样(即象先前古时候那样)保留若干天了。
事实上,早在宋代开始,出土牛、鞭土牛的仪式,已完全成了官员们亲自作出榜样,以劝耕为目的的“开春典礼”了。
春天不失时机的辛勤耕耘,能为一年的丰收打下良好的基础。因而,土牛本身,·也就被认为会给人带来一年的吉祥如意,种种好运。
许多有关土牛的民俗,便由此而生了。人们热衷于观看鞭春仪式,固然有着看热闹的原因,而这些民俗信仰,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同时,这些民俗,也是人们对牛的信仰、希望自己能拥有耕牛或更多地拥有耕牛的曲折体现。这些民俗主要有:
(一)兆利市
有的地方的民间信仰中认为,立春日看鞭春牛,或看春牛,此后的一年中,就万事如意,“一岁利市”。见宋人张世南《游宦纪闻》。
争土牛土。人们认为,土牛的“肉”,即塑土牛的土,有多种巫术作用。或以为谁抢到了塑土牛的土,谁家养蚕就能养得好;或以为土牛土有治病、辟瘟疫的功效,将一丁儿土牛土挂在帐中,调水让小孩喝,能防病治病。(宋庄季裕《鸡胁编》卷上等)或以为塑土牛角的土,放在大门的上方,能使该家获得农业丰收。(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卷八)或以为把土牛土撒在屋檐下,蜒蚰不生。(《月令辑要》卷五)或以为用土牛土涂在灶上,能使该家六畜兴旺。(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九或言用土牛土涂在灶上或壁上,可除去臭虫等虫害虫扰。
(《永平府志》。土牛土竞有这么许多神奇的用处,当然人人争欲得了。
官员们“打春”时,人们紧紧地围着看。待“打春”一结束,人们便一拥而上,竞抢土牛土。几天前精心造作的土牛,顷刻土崩体解,分裂都尽。据说,为争土牛土而打伤身体的事,也常常发生。
(二)制小土牛
土牛既被击碎,众人你争我夺,但得到土牛上的人毕竟是少数,且参与争夺的人,一般也只会是中下层百姓。人们神化土牛,哪怕是得到了土牛身上的碎土,也视为吉祥。有人便利用这种民俗心理,创为小土牛出售,或赠送官府富室,以谋利益。在民俗心理中,小土牛既然也是立春日的土牛,因而也具有土牛的某些巫术作用。但人们无须仿效击土牛之法将小土牛击碎,再用其碎土作诸巫,一术活动,而是将它作为一种有巫术意味的艺术品,摆设观赏,且让它招来吉样如意。小土牛的制法比较白由,没有大土牛那样的种种定式和讲究。‘或只造小土牛,或又加上小芒神,或加上更多的其他造型,花样繁多。宋陈元靓《岁时广记渔卷八引《东京梦华录》云:
立春之节,开封府前左右百姓,卖小春牛。大者如猫许,漆涂板而牛立其上。又或加以泥为乐工、为柳等物。其市在府南门外,近西至御街。贵家多驾安车就看,头去相赠送。(按:今本《东京梦华录》无此文字。)吴自牧《梦粱录》卷一亦云:
街市以花装栏,坐乘小春牛,及春蟠春胜,各扣献遗于贵家宅舍,示丰捻之,兆。
吴俗百姓于立春前后买芒神、春牛亭子置堂中,云宜田事。见清顾禄《清嘉录》卷一。永平俗,立春日鞭春,春牛被击碎后,随从鼓乐,别塑小芒神、小土牛,分献各官府和各乡宦,谓之“送春”。见《永平府志》。可知南北都有此俗。新年前后,也有卖泥塑小春牛者,见明人李诩《戒庵老人漫笔》卷六。新年前后,与立春前后相参差。旧时新年前后有卖春牛画谓之“送春牛”者,即是古代立春前后卖泥塑_土牛芒神之遗俗。
(三)挂豆
永平府俗,立春前一日,以袋盛豆,挂土牛角上,谓可稀痘。见府志。此俗纯从名称联想而来。痘是一种疾病,牲畜、禽类和人都可能患上,小孩最易得病。将豆挂于土牛之角,便是将豆付与土牛。“豆”与“痘”同音,将豆付与土牛,便就是将痘付与土牛。这样,本来牲畜禽类和人可能患的痘,也就由土牛带去了,不会再患了。
土牛会给人们带来吉祥,化去灾厄,人们因此争夺其土。歹与土牛一起兆时劝农的芒神,人们却敬而远之。许多地方民间称芒神为“太岁”,视为凶神,无人敢碰。鞭春礼毕,土牛已被打碎,连土也被抢个精光,芒神则完好无损,由衙门派人抬走,放在土地庙中,任其自毁。闽中人又称芒神为“大小哥”。见陈元靓《岁时广记》卷八。
(四)娱乐
明清时期,打春牛之仪和有关民俗,发展成了盛大的游乐活动。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十云:
前期十日,县官替委坊甲,整办什物,选集优人、戏子、小妓,装扮社伙,如昭君出塞、学士登流、张仙打弹、西施采莲之类,竟巧争华,教习数日,谓之演春。至日,郡守率僚属往迎。
前列社伙,殿以春牛。士女纵观,阂塞街市。竞以麻、麦、米、豆、抛打春牛。其优人之长,假以冠带,骑驴叫跃,以隶卒围从,谓之街道士。过官府豪门,各有赞扬致语,以献利市。遇槛楼很汉,冲其节级,则被而杖之。亦有谑浪判语,不敢与校。至府中,举燕,鞭牛而碎之。随以彩鞭土牛,分送上官乡达。
吴俗也是如此。褚人获《坚钒秘集》卷三云:
吴中立春前一日,迎芒神,出土牛,郡人竞观,以铺张美丽为时和年丰之兆。而留心民事者,召妓女、乐工、梨园、百戏,声歌杂杳,结束鲜明,岁以为常。
吴地又有行春、打春之俗,也与《西湖游览志徐》所载大致相似。北方地方志中,亦有此类记载。所谓社伙,也作社火,即是戏曲。以鞭牛彩杖送人,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卷二亦载此俗,可见南北相同,皆视彩杖(或云彩鞭)为吉祥物。以麻、麦、米、豆抛打春牛,则明显寓祈丰收之意。
土牛之俗,有鞭打土牛这种戏剧性的表演,也有社火这样货真价实的戏剧活动。此外,还有戏剧和生活混淆在一起的滑稽剧乃至恶作剧。如以上所引《西湖游览志徐》中“街道士”的表演即是其类。街道士是个演员扮演的角色,却以实际生活作为舞台,把实际生活中的人—从官府豪门到槛楼狠汉—也当作了与他一起演出的角色。北方也有类似的风俗。《翼城县志》云:
立春前期一日,令唤乐户二名,假之冠带,一曰春官,一百春吏,凡官长荐绅之家,皆叩渴乏以报春。民间有市货者咸避焉,不则竿以去,无给直者。
北方地方志中有类似记载者不少。对官长豪绅叩头献媚,对普通百姓施威欺压,此乃。封建社会中地方官吏之本色,虽优伶穿上作为戏装的官服,走上实际生活大舞台考演时,也不免如此。此俗之设,具有深意焉。又,有的地方百姓打春,抛打时不用麻麦米豆,而是用石块!不抛向土牛,而是抛向正在举行打土牛仪式的官员们!施鸿保《闽杂记〉卷七云:
诏安县俗,迎春日以石掷官,谓之打春。必先期示禁,否则,误中面目,虽严惩之,已元及炎。闻漳浦、和平两县,俗亦同。
平月道貌岸然的官员,此时行鞭土牛的仪式,这种表演,已足可笑,百姓如此“打春”,更增其狼狈滑稽。这也是百姓借机发泄对欺压他们的官员之恨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