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冬至一早,天才刚亮,孩子们就在院子里围成圈,拍着手唱了起来。姐姐推开楼上的窗子,含着笑看他们闹。等他们唱完《九九歌》,跑散了,转过身来,在妆台上铺上宣纸,提笔画了一枝素梅。数一数,正好九九八十一瓣。画好了,就贴在木格的窗上做窗纸。每瓣花的中间都是空的,不能一下子填满。冬至开始进入数九寒冬。每天填一瓣,等所有的花瓣都填满了,就是九九艳阳天。
填梅花还有讲究。如果是晴天,就填下面一半,阴天呢,填上面,刮风填左边,下雨填右边,雪天就填中间。女孩子们填花不用毛笔,每天晨起梳妆的时候,随手抹点胭脂。八十一日之后,梅花就变成了一枝轻暖明媚的春杏了。一幅《九九消寒图》,可以诗意地打发掉漫漫长冬。
“冬至大似年”。冬至这一天,每个人都很忙。奶奶一早起来就在揉面,剁馅,做馄饨。馄饨既像元宝又像耳朵,与“浑沌”谐音,有着糊涂不开窍的意思。冬至吃了馄饨,会让人变得明白聪明,并且不会冻耳朵。《燕京岁时记》说:“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浑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小小馄饨还象征着天地,所以家家户户都用它来祭祖。
每家堂屋的中央,都有一个叫做“家主”的案台,上面供着一块块祖先的牌位。牌位是木刻的小小的墓碑。上面用毛笔写着去世的祖先的名字。祭祖前,先在牌位前摆上案桌,布好酒菜,端上数碗冒着热气的馄饨。筷子就插在碗的上面。热气一阵阵飘向牌位,表明祖先正在享用。然后烧纸钱,跪拜。
祭祖之后,母亲要给爷爷奶奶送上自己缝制的鞋袜。叫冬至“履长”。《太平御览》上说:“近古妇人,常以冬至日上履袜于舅姑,践长至之义也。”履长,有着为长辈添寿的意思。
平常的时候,都得长辈先动了筷子,孩子们才能吃饭。然而冬至敬过祖先的馄饨,会先给孩子吃,吃了,他们的书会读得好。吃过饭后,父亲就要去为孩子聘请私塾先生了。冬Yl是聘订塾师的日子。顽童们从此开始受管束、上规矩。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孩子已经上学了的,冬至就要隆重地宴请先生,有些地方,还要给先生送豆腐,并把冬至称作“豆腐节”,表示对老师的敬重。
乡间忙着祭祖、履长、隆师之时,朝廷也正忙着祭天。《清稗类钞》上说:“每岁冬至,太常侍预先知照各衙门,皇上亲诣圜丘,举行郊天大祭。”元、明、清代的郊祀,都在北京南郊的天坛举行。
古人之所以对冬至如此重视,是因为冬至这一天,白昼最短,黑夜最长,阴森的寒气已经到达极盛的顶点。然而就在这极阴之中,阳气已生。自此之后,白昼渐长,黑夜渐短……《礼记》
上说:“日短至,阴阳争。”冬至,正是天地混沌、阴阳相争的关键时刻飞四时的变化,将全部由此发动。其它时节的排定,也多以冬至为依据—《淮南子》上说,“距日冬至四十六日西立春”;《荆楚岁时记》上说,“去冬节一百五日,即有疾风甚雨,谓之寒食”。
冬至在《周易》中反映在“复卦”,下震上坤。雷在地中,阳在阴中。此时阳气还很微弱,要扶助,不能伤害。所以。“复卦”上说:“先王以至日闭关,商旅不行。”《后汉书》上也说:“冬至前后,君子安身静体。”意思都是说要静养,不要兴师动众,以免扰乱了天地阴阳的变化。阴阳之气,驱动四时变化,万物生长,很强大、可是人们的举动,对它也有反作用力。
扰乱它了,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淮南子》上说:“十月失政,四月草木不实;十一月失政,五月下雹霜。”失政,就是不顺天时,逆天而动。《礼记》上也说,如果仲冬实行夏天的政令,国家就会大旱;如果实行秋天的政令,就会发生战争。
在冬至,古人反复强调,不要扰乱自然,才能长居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