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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辞教会我的那件事

Managershare:安全感其实只能自己给。

在进入报社刚好七年的那一天,我递交了辞职报告。那一天,我并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也没有做好任何人生规划,俗称“裸辞”。

在此之前,我只和一个人商量了此事。那个人就是小飞龙她爹。我试探地问:“孩子他爸,我想裸辞。”

正在聚精会神打游戏的他,头都没有抬起来地说:“好啊!你好好回家搞创作,写部娘娘传,拍电影,发大财,然后我就可以不工作了!”

真是令人热泪盈眶的理解和支持。(后来他果然给我找了很多码字赚钱的活儿,此是后话了。)我第二天就辞职了。

跳槽永远没有好时机

这个决定虽然看起来草率,其实已经酝酿了一年多。结婚有七年之痒,工作也一样。更何况身处一个正在快速裂变的行业?

之所以“裸辞”,绝对不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这么浪漫,说出来很简单:我一直没有找到新的工作。把时间拨回忆两年前,我年过三十,女儿刚满周岁还没断奶,学了一个“无用”的专业,在同一家报社工作七年。

想起大一的时候,南大中文系一位风度翩翩的教授给我们上了第一课:“来中文系学习,需要具备什么条件?第一,就是有钱。不是说学中文就能有钱,而是告诉你,你别为了挣钱来学这个,因为你不能靠这个挣钱。”天天坐在电脑前,刷51job,刷猎聘网的日子里,这句话在我的脑海里循环播放:当初选择去报社工作,不就是因为报社是为数不多可以靠码字赚钱的地方吗?可惜生错了年代,没法在报社呆一辈子了。

三十出头,也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年龄。想跳到中层管理岗位,可你一份简历翻100遍也找不到一个字的同等岗位经验,就算你有冯唐般的自信,以华丽的文笔在“个人评价”中把自己打扮成一朵水仙花,HR也不会多看你一眼。那好,去做基础岗位吧,可你愿意,别人还不愿意呢!在95后都出道的时代,谁还愿意带你这个老帮菜?

没生孩子的时候,大家劝阻想跳槽的你:等生了孩子再走啊!可等你生了孩子,无处可逃的职场性别歧视就不见了吗?新妈妈歧视一样存在,压力大的岗位往往也不愿意新妈妈的加入,因为预判你不会全心投入工作。从明年开始,“全面二孩”政策放开,估计“二胎妈妈歧视”又会成为一个新现象。

其实,生孩子也好,跳槽也好,都没有一个好的时机。永远去等待时机,就永远无法行动。为自己预设一个必须离开的时间,切断自己的后路,才有可能新生。

“单位”是一种安全感?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在预设了“裸辞时间”后的某一天晚上,我半夜突然惊醒过来,好像有个人不停在耳边念叨:“社保怎么办?公积金怎么办?一直找不到工作怎么办?生病了怎么办?”

无比坚定的决心突然软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来了:原来,工作带给我的不光是钱,还有一种安全感。

在汉口路300号的时候,报社门口虽然设有刷卡机,但大家一般都不刷卡,而是刷脸。和门口的保安大叔闲聊,发现他们中不少人都在这里工作了二三十年,认个人还不简单?后来我把这件事讲给我现在的同事听,他们都像在听天方夜谭。

在报社时,我们提到报社,会说“我们单位”。“单位”两个字,体现了你的一种归属感。单位是一个很有时代感的词,它曾是中国社会唯一的官方认可的社群划分“单位”。进入一个“单位”,它会管你饭吃,给你钱花,给你分房子,给你介绍对象——连夫妻闹矛盾,都可以找单位领导解决。

“单位”,是个体与社会的最大纽带。抛弃“单位”,在上一辈人看来是一件多可怕的事呢?唉,其实何止是上一辈人,我自己难道真如想象中那么洒脱吗!我开始纠结起来。

后来有个朋友质问我:“你辞职那么大的决定都敢做,为什么会为诸如社保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呢?”这大和小的对比让我很震撼。这些真的只是小事么?

想获得稳定的唯一办法

要改变,就要付出代价。

当然,在促成我裸辞的路上,一本书功不可没。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Nassim Nicholas Taleb)的《反脆弱》。

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是在追寻一种“秩序感”,因为秩序会让生活的边界变得“牢固”,带给他们“安全”和“稳定”。可是塔勒布却非常毒舌地撕破了这个“幻觉”,他用各行各业,千奇百怪的例子证明了一件事:这世界上,看起来最“稳定”的东西却是最脆弱的!“反脆弱”的终极办法,不是去建立“稳定”,而是去接受“变化”、“不稳定”这些词背后的“脆弱”。

如果你还不能理解,那举一个最极端的例子。一个公司高级白领和一个街头卖煎饼的,谁的生活更脆弱?你可能毫不犹豫的会说后者,因为他的收入没有保证,他的摊头会面临城管没收的风险,也可能面临客流减少的风险。而高级白领则非常稳定。

但是高级白领维持稳定生活的凭借却十分单一,那就是公司的良好运营。这唯一的条件一旦被打破,他生活的稳定性便粉身碎骨了。而煎饼小贩的生活本来就十分不稳定,影响他收入的因素总是在不断的变化,因此也不太可能出现所有的盈利机会全都消失的瞬间。

我看完这本书以后的三个月,一家驰名全球的外企因为并购而裁员。抗议的人群中,出现了不少年过四十,举止高雅,保养得体的高级白领,他们的出现十分不真实,因为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看客,都没想过,自己稳定的,看起来永远不会改变的生活,会这样突然被摧毁。

是的,反脆弱的唯一办法不是去建立稳定,而是去拥抱改变。

裸辞带我去看的那些人

在人事处交回了记者证,走进文新大楼门外刺眼的阳光里,我觉得一身轻松,却又深深失落。

七年前,是谁那么斗志昂扬地来到上海?混了七年,怎么混成了一个“没单位”的人了?如果没有工作,我的意义在哪里?

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我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去和各种各样的人聊天。有些是猎头安排的面试,有些就纯粹是和朋友瞎扯。想起那段日子,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了解了:原来还有人这样生活着!

身处事业单位的高墙之内,我们放眼望去都是同一种生活,但其实,外面的世界精彩得多。那些无序的,混乱的脆弱中,却又坚韧地生长着“反脆弱”的因子。

有大我十几届的学长,跟我讲述了当初是如何从事业单位辞职,下海做生意的;有赫赫有名的电视台主持人,跟我讲述了是怎样离开事业发展得很好的南京,在上海从零开始的。认识一个最牛的姐妹儿,因为怀二胎被公司解雇,请来律师,为自己争取了一笔赔偿,“带薪生娃”后不到半年,带着刚生出来的孩子去南方创业。

他们有一个很相同的特点:生活看似脆弱,内心无比坚强。

靠什么赚钱?

那短时间,我也不是一直在玩儿。我开始试着真正意义上的“码字赚钱”。

在报社的时候,其实看不上“贩卖文字”的工作。总觉得自己必须得写点有“意义”的东西。俗称zhuangbility。装着装着,装到工作都没有了,终于醒悟过来。老师说,学中文的挣不到钱,可没说不许你靠写中文挣钱啊。

我正式挂牌入市。

第一个工作就是个好活!为一家家喻户晓的公司写公关手册。尽管经过各种中介的层层转手,竟然也能有一笔小小的收入!

激动的心情只延续到第三篇,就差点和客户吵架了!“这么傻的修改也让我改?改你妹!”打完字又默默删掉,全当发泄心情。这,只是商品啊!切记切记。

后来,这份公关手册在朋友圈转得红红火火,每次人家转发,我都点开来看一遍。虽然从头到尾都找不到我的痕迹。但作为生产者,还是很值得纪念。

那个夏天好像一直在下雨。我家的欧式护栏上,总是挂着各式各样的水珠。写累了,我就望着水珠发呆。

门口的台湾便当店里送外卖的小姑娘已经和我混熟了。有一天,她来送外卖的时候,忍不住问出了她一直的疑问:“你不上班吗?”

“对呀!”我笑着接过外卖,迅速把门关上,对于我的生活,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就在我觉得我几乎要习惯这样反脆弱的生活时,一个工作机会来了。一个月后,我重新成为了一名上班族。但我看待生活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

阿袋子,一个不绝望的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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