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峰是个兵,相恋时上护校的我常去看他,我用省下的生活费颇费心机地给他买些小礼品。而他最喜欢的是樱桃,我喜欢看他吃樱桃的样子:迫不及待地将成熟的果实一把放入嘴里,被甘甜微酸的汁液陶醉得眯着眼,享受一会儿才开口:“真甜……”
在一个樱桃熟透的季节,我们结了婚。婚后的日子像山涧的小溪平缓而清澈,第7年却溅起了浪花,那是1998年7月,已升为营长的简峰接到了换防山区的调令。
军令如山倒,3天以后他就带着我和6岁的女儿来到简陋的营区。这里一条清浅的山涧是营房的惟一水源,蓝天被对峙的山峰挤成了一条蔚蓝的直线,世界一下子缩小了。
女儿没法到20里外的学校上学,只好由我亲自执教,我烦躁地大声向他抱怨:“咱们吃苦不要紧,耽误了孩子怎么办!”“轻点,兵都听着呢!”他严厉地瞪我,我突然觉得他和那个爱吃樱桃的简峰是两个人。也难怪他生气,士兵的生活比我们还要孤寂,在这里苦守一线蓝天,没有姑娘愿意屈就,复员转业时又没有一技之长,像样的单位都不愿接受,每年的复转期都是干部的挠头期。1999年8月的一天,我和简峰一起进了城,我为一家3口买点东西,他为一个因工伤立功的士兵落实转业单位,已跑了不止一次。我在城里的水果摊上精挑细选地买了两斤红樱桃,准备给他做糖渍樱桃,山沟里没有这个。他却回来得很晚,一脸的阴郁一脸的倦色,不用问就知不顺。
最后在简峰的努力下,士兵的转业终于落实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婚姻的小船却开始触礁。那位接受伤兵的女经理找到我,说简峰已经是她的人了,求我离开他成全他们。看着碗里残留的几颗樱桃蔫蔫的红得败兴,所有的伤心都涌上心头,我找到简峰疯了似地大喊:“离婚,马上!”他苍白内疚的脸加深了我的愤怒,第二天我就带着女儿赶到了团部……
简锋升任团长的命令被撤销了,但还是不肯离婚,“别耽误你追求真正的幸福。”我冷冷地挖苦。“你不想想,现在离婚你和女儿怎么走出这个山沟!”他气急地说。随着他转业到当地公安局我也回到城里,然后一纸离婚协议让我们各奔东西。他给我和女儿留下了全部存款和转业费,带着自己的衣物只身走出家门。看着突然变得空荡的屋子,我一阵钻心的冷寂,难道,我离不开简峰?
有人告诉我,简峰始终没接受女经理的感情,他对她说,他的爱死了。今年第一批樱桃上市的时候,我让女儿给他爸爸送去了满满一篮,女儿回来告诉我,爸爸只吃了一颗就不吃了,说:“涩”。
没想到这是简峰给我的最后一句遗言,几天以后,歹徒的一颗子弹打中了他,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他爱过的世界。泪眼模糊的我带着女儿去清理他的遗物,打开冰箱我愣住了:满满一碗糖渍的樱桃,鲜红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