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大型婚恋谈话节目《非常男女〉,一直引起我的关注。因为,从中可以找到很多社会、文化方面的话题。例如,台湾青年的文质彬彬、不温不火,相比大陆青年在同类节目中所表现出来的浮躁做作、十分功利,就非常值得注意。再如,从第一期开始,我还十分吃惊地发现:那些台湾女青年,哪怕已经是三十多岁,也毫无例外地口口声声地宣称:"我们女生"。更值得注意的是,这一说法,近年来似乎已经迅速蔓延到大陆。"我们女孩子"这类说法,在女青年中似乎也越来越普遍。记得一次看电视,一位女佳宾在讨论电视剧《武则天〉时,竟然说:"武则天这个女孩子",闻言,我不禁大惊失色。
不过,事后想想,这种说法似乎也并非毫无根据。据学者研究,大多数的动物,都是雌的比雄的大,但是进入文明社会之后的人类却恰恰相反,时时处处都要强调女性的纤弱、小巧。哥特式小说中最动人的句子就是:"她抬起头,看看他的眼睛。"这是在形容女性的小巧。而果戈理声称:"淑女轻盈得像汽球一样",在文学作品之中,我们也常常看到以水来比喻女性,例如,柔情似水,或者以相对于对男性多用高山、大海、钢铁作喻,对女性就多用柳、花、玉、草作喻,例如"拈花惹草",其中突出的正是花为人"拈"、草被人"惹"的一面,这是在强调女性的纤弱。在当代社会,这一点更其突出。像《北京人在纽约〉中的郭燕,王启明可以拿她作砝码,甚至在失意之后公然去找妓女,但她失意之后却只能躲在屋里喝闷酒。再如近年来女性流行服装的向窄、短、小的方向发展,闹市中身穿肚脐装、短裙、背着双肩背包的做小女人状的女人到处可见。人们习惯于把这种窄、短、小的服装称之为"薄型",所谓"短得露脐,瘦得贴身"。它使得一位成熟女性看上去像个发育不成熟的、甚至可以称之为稚弱的豆蔻年华的女孩。在流行歌曲中就更为常见。只要稍稍回顾一下,就不难想起,在其中,女性面对男性的挑战,正如人们总结的:或者苦苦哀求、痴痴纠缠(别走、别离开我),或者反复回忆以自我抚慰(当初,曾经),或者毫无意义地质问并不在场的对方(为什么),或者哀怨自怜(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或者假借美好的情景以逃避现实(如果,也许,但愿),或者一再表示后悔(早知道),或者自暴自弃(我完了)……显而易见,其中流露出来的仍旧是一种顾影自怜的女孩心态。
说起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在当代社会,一个成熟的女性竟然要天天刻意做女孩状,看来,女性在当代社会要求得生存也实在不易。比任何一个男性社会时期都要沉重的种种压力,使得她们的内心始终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我们是女孩",正是上述自身内心焦虑状态的渲泄和强烈应激反应的代偿。在女性身上,是男性欲望的伸张,男性压抑女性,女性压抑自己。女性的权力往往是被剥夺,被追求、被呵护、被赏玩、被抛弃的。举一个极端的例子,在同性恋当中,装扮男性的那个会被严惩,装扮女性的那位承受的惩罚则要轻得多。当代社会也是如此,它似乎更容忍女性的撒娇、流泪、哭泣,但是却不容忍女性的逻辑、理性、抗争。因此,在当代社会女性的武器也不是成就、文凭,而是楚楚可怜,弱不禁风。更为引人瞩目的是,女性为了更有效地进入男性社会,甚至不得不蓄意扭曲自身,扭怩作态地"活给别人看"。在当代社会,由于少女所承受的压力要远远低于生理成熟的女性,因此,以女孩自居也就顺理成章。例如,流行时装的以"薄型"出现,无疑就体现着女性在当代社会的自爱自怜、孤苦无助并且渴望被垂怜、被关爱的心态(而男性此时也会在救助"薄型"女性的冲动中得到一种快感)。有时,我甚至会想,类似于在传统社会中女性的那双被蓄谋美化的装饰性的小脚,在当代社会,女性也在蓄意突出着自己身上的女孩味。遗憾的是,这女孩味中却没有了妻子味、母亲味,更不要说事业味、工作味。
然而,为当代女性所忽视了的,却恰恰是:在当代社会,男人们之所以骠悍勇猛,绝对不是因为他们天生高大强壮,却只是因为--美丽的女性都是跪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