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万伟 译)
“我是芝加哥出生的美国人。那个忧郁灰暗的城市正如我自学的自由风格,在那里留下自己独特的记录:第一个被打击,第一个被承认,有时候打击是无辜的,有时候不那么无辜。”这是索尔•贝娄(Saul Bellow)的《奥吉•马奇历险记》(The Adventures of Augie March)的开头。你能在这种娴熟的开篇句子中感受到典型的美国风格,在其节奏中,有美国机会和自主决定的脉动。与此同时,背后还隐藏着威胁。外国人恐惧症---故事叙述者是美国人仅仅因为他是芝加哥出生的?失去控制的个人主义(Runaway individualism)---有时候你无辜地攻击,有时候你必须准备好把人击倒。
美国文化批评家和摇滚乐历史学家格雷尔•马库斯(Greil Marcus)相信美国存在于这些对立和矛盾中。这个国家建立在一套200年前立国文件里列出的理想上面。但是决定这个国家性质的不是这些理想的形成而是后来陆续对这些理想的背叛。“人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仅仅在被奴隶制,内战和民权运动的时候才有意义。
马库斯相信美国的缔造者们在开始一个伟大的实验。他们就像和上帝达成订立盟约的以色列孩子,知道他们总是被上帝评判。唯一的不同是美国的盟约不是和上帝签订的,而是和自己签订的。美国为自己设定了理想,同意总是用这些理想来评判自己的行为。美国必须不断祈求它的启示,它的惩罚,不断把自己放在马库斯描述的“一次次组织起来的法庭上”接受审判。
马库斯的新书《预言与美国之声》(The Shape of Things to Come: Prophecy and the American Voice)提出了这个问题:这个让人胆怯的任务落在谁的头上?谁来指引美国前进?本书精彩的开头给出的答案是:美国先知。
他写到“这些先知不是如圣经旧约中预测未来的先知,预测未来是在算命,预言书更多的是关于过去而不是未来的。美国的先知预测了一个事情:正如上帝评判以色列的孩子,美国评判美国自己。”
殖民地总督约翰•温斯罗普(John Winthrop),林肯总统,废奴主义者盖瑞森(William Lloyd Garrison)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都被马库斯挑出来作为体现美国先知声音的例子。他们都警告美国处于危险中,即将消失在理想和现实的鸿沟,深渊里。在第二任总统就职演说中,林肯把内战比作审判的战争,宣称如果美国被毁灭,那是“公正的,正义的”,这就是背叛的下场---卷入一场战争,“奴隶主的皮鞭下流出的每一滴血将会被刀剑下的鲜血偿还。”
但是在1960年代发生了一些事情让马库斯相信先知们从政治中逃跑了。预言书被当作过时的语言扔掉,但是在它跌落的水沟,美国的追随者艺术家们在等待。
马库斯对我说“从18世纪末期到19世纪人们都会站起来说我们在走向美国的现实和美国宣称的理想之间的冲突,一个国家在那样的道德矛盾中可能会毁灭。”
“然后在肯特州立大学和杰克逊州立大学,反战运动消失了,因为人们由于按照自己的理想评判国家,说出了他们的信仰被杀。我觉得如果不是隐藏起来的话,美国先知的声音走了,从政治界消失了。因为它对美国人的身份认同,经验和生活至关重要,这个主题没有死亡,或永远消失而是被别人捡起来了。显然艺术家比政治人物有更多的自由探索任何问题的多个维度。”
如果先知的声音变得弱小了,这不意味着接受先知声音的人说话的力量就小。《预言与美国之声》中的大部分篇幅花在列举形形色色的艺术家,马库斯希望把他们抬高到先知的地位。他们默默无闻,颠覆性的一群,部分人是菲力普•罗斯(Philip Roth)所说的“土生土长的美国狂人。”先知的声音可以在诗人艾伦•金斯堡(Allen Ginsberg)的夸夸其谈中听到,在菲力普•罗思的美国三部曲,尤其是《美国牧歌》(American Pastoral)中感受到,在导演大卫•林奇(David Lynch)的破碎的美国梦中感受到,在大卫•托马斯(David Thomas)和他的派瑞•尤布(Pere Ubu)乐队的朋克摇滚中听到,还可以在演员比尔•普尔曼(Bill Pullman)的脸上看到,因为所有这些作品都能充当北极星。
马库斯说“我无论怎么强调这些艺术家的重要性都不过分。先知的声音是美国身份和美国合法性的核心。如果不再讨论这些问题,如果人们对此失去兴趣,如果人们对这些问题没有反应,美国就不存在了,美国就成为一堆建筑物中的一群人而已。”认为没有了在过去50年中的这群让人困惑,并非特别重要的艺术家,美国的讨论就会终止,国家就会分裂似乎是引起争议的主张。但在马库斯看来,美国人对金斯堡或者罗斯(可能从来没有听说过托马斯)不怎么熟悉的事实没有多大关系。重要的是金斯堡或者罗思和其他先知对美国人非常熟悉。
他解释“代表性的男人和女人的说法,那些代表团体或者比本身更广泛的团体讲话的人。尽管很多美国人对大卫•林奇或者金斯堡或者罗斯、托马斯做的事情没有注意,我仍然相信代表性人物从事的探索会进入人们的意识,潜意识,社会和文化本能。很多人从来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们对某个具体事件或者观点的反应到底来自哪里。”
从本质上看,先知的声音招致危险和焦虑。预言是不稳定的,容易激动的。掌握在错误的人手中预言是非常危险的。毕竟,空想家能够判断和谴责整个社会的观点也是自杀式炸弹袭击者的主张。
同样的危险潜藏在先知的声音被政治家挑起。马库斯在书中谈到的罗斯的小说《反美密谋》(The Plot Against America)设想了美国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纳粹同情者查尔斯•林德伯格(Charles Lindbergh)作为真正的美国人的代表竞选总统。那些甚至在人们不知道,不理解的情况下声称代表人民的领袖应该被看作法西斯主义者,这是正确的。马库斯相信仅存的体面在于艺术家避免被指控为法西斯主义者。他说“当林肯说如果我让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直到付出道德债务,直到我决定那个时刻到来,那么我会做的。这是让人毛骨悚然的预言。”他实际上是在说为了挽救这个国家,我要摧毁它。他是在说他要为了人们发誓追求的理想要摧毁所有的公民。但是艺术家在这么做的时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你不会在我这本书中讨论的任何一位艺术家身上发现摩西(Moses)式人物的意识---有权力拯救和惩罚他代表的群体。艺术家们往往说:你们都是该杀的,都应该去死。有许多的艺术家写这类的寓言。当然大卫•林奇或者金斯堡或者罗斯、托马斯没有这么做。他们更谦虚,没有很大把握。
《预言与美国之声》》最先是2001年9-11袭击之前和之后在伯克利分校以及普林斯顿大学讲授的关于预言的大学讲义。在那次灾难事件之后,该课程肯定改变了许多,也许没有多大变化。恐怖袭击后的灵魂探索和总结是短命的。布什之流(Bushites)说“恐怖分子如果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方式,他们就达到了目的”,但是他们也许还说“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纽约客》(The New Yorker)2001年秋天刊登了漫画,上面是一个人在人行道上漫游,手里拿着双面标语牌,上面本来应写着“末日来临”或者“上帝来了”。但是在这个漫画里,牌子上写着“一切都好。”
但是尽管美国好像不愿意质疑它现在是否推行建国时期的理想,那些理想仍然广泛存在于公众话语里。比如,美国的外交政策建立在传播这些理想和对它们绝对可靠的坚定不移的信心上。这就产生了马库斯的先知定义问题,或者至少是省略。除非你同意他们的观点,否则你不能把文化批评家的地位提高到先知。难道没有右翼先知吗?连一个也没有吗?
尽管美国当今的政治声音遇到麻烦,马库斯相信我们应该从长远来看美国历史,虽然当前因为背叛没有免除美国的责任,但无论如何是承认了它的进步。只要有先知仍然让美国负起责任,美国的立国根本,美国理想用林肯的话说就是永远不会从地球上消失。
马库斯说“今天当我们看到拥有的政府,它的管理形式,它的蛊惑人心的宣传,它的欺骗和谎言,很容易感到沮丧和泄气。但是,按任何有道理的标准来评判,如今的美国比50年前的美国更自由,比100年前的美国自由度更大。所有那些在美国历史上没有地位的隐身人---黑人,女性,犹太人,亚裔美国人,同性恋者—如今在美国生活中都有一席之地,这在两三代人之前还是不可想象的。”
译自:“They have a dream” EBEN HARRELL
http://living.scotsman.com/books.cfm?id=129510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