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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宇宽:给“80后”做思想工作

  

  出差路过家乡,小姨让我帮她给上大学二年级的表弟, 做做思想工作。

  她最近一直很忧虑,小姨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寄以很大希望,一心想把他送出国读书,而且一直读到博士,最后在大学或者外企里“找个好工作”。小姨一直把我作为爱学习,求上进的榜样给我表弟灌输“看看你宽宽哥哥…..”但现在她感到危机感很强,我表弟越来越不听话了,首先是表现得对出国没有热情,而且对学校的一些课程也毫无兴趣,求个及格。她苦口婆心,我表弟只当耳旁风。

  那天见面前,小姨来电话叮嘱,让我好好劝劝他,说“夏夏听你的。”

  表弟小名夏夏,是我看着长大的,原来调皮的小不点儿,现在已经是快一米八个头,一表人材的小伙子了。

  在我印象中这种80年代的小孩,成长环境比较好,没过过苦日子,容易不求上进。我这个表弟,尤其家庭条件好,他爷爷原来是南京市长,住着小洋楼,家里几个佣人伺候着,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过他也不是“高衙内”那种纨绔子弟,不抽烟喝酒,就是喜欢打篮球,唱歌,挺阳光的样子。学习一直不是很用功,高考没考上重点大学,上了个自费,读的专业是化工。

  我一直讨厌中国大学的教育体系,尤其是浪费这么多时间让学生背什么“马哲”、“毛概”、“邓论”,还有专业的课程体系设置也非常落后,所以对表弟对一些课程不感兴趣,并不奇怪,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过在我们这一代的教育,从小就要树立远大理想,尤其是好学生,常有澄清宇内,当天下栋梁之志。所以我也担心这个从小衣食无忧的表弟会比较糊涂。自然我们的谈话从理想开始,“你将来有什么打算啊?”。我小姨设想的安排是考研究生、出国,急着插嘴“你看那些留洋博士回来多好,马上当教授,当官。”“我想毕业了开个快餐店。”表弟脱口而出。

  “奥,这个想法到挺有意思,你怎么会想到开快餐店呢?”我想听听他进一步的想法。“宽宽哥哥,我是这样想的,我现在也不喜欢这个专业,我想学作生意,我看我们学校周围,没有什么像样的餐馆,但是有不少公司,他们中午吃饭都在外面订盒饭,我觉得找几个朋友合伙,给他们送盒饭。”

  小姨早按耐不住了:“你以为开快餐店这么容易,税务、工商、卫生都会敲诈勒索,再说了开快餐店那是没文化的人干的,干那个有什么前途!?”表弟头一扭不说话了。

  我只好再问“餐饮这个行业学问其实挺大的,要搞好可不容易,象丽华快餐这样的企业能做到现在的规模,老板一定是很有本事的。你有没有什么准备啊?”

  “我觉得别人能干好,我只要努力干也能干好,现在我就在一家房地产中介公司实习,将来还准备到餐厅里去打工,学习一下经验。”

  表弟有这种学习的态度倒是让我很高兴,不过还是提醒他别想得太理想,社会确实是比较复杂的。他倒是很坦然:“如果干起来,我真不是这块料,我也会准备干别的,我妈连让我试一下都不行。”

  看我跟表弟越讲越讲到一起了,小姨在那边急了,冲我直挤眼。于是我们又讨论到了出国问题,我告诉表弟,出国对于开拓眼界也很有好处。夏夏解释,他也知道出国的好处,只是现在还没有方向,不知道自己在社会上究竟缺什么,他想大学毕业现在社会上闯荡一下再考虑读研究生。小姨那边更着急了“要读就要一鼓作气,在社会上混不是浪费时间么?”他也理直气壮:“宽宽哥哥,你说我明明不喜欢的事情,我妈非要让我做,我能做好么?”

  到这里,我已经没有任何热情给表弟做思想工作了,反倒很愉快地和他讨论要办一个快餐店该怎么办。那天我心情真的是很高兴,后来倒是花了很多时间做我小姨的思想工作,让她理解表弟有自己的追求是件好事。

  无独有偶,我还有一个表妹,她去年从法国自费留学,金融专业硕士毕业才回国,她叔叔就在一个大国有银行当负责人事的高管,她父母都想让她进银行工作,又稳定,福利又好。可她就是不愿意,她说她想要自由,现在专门在淘宝网上开了个网店,够吃够喝,倒也活的潇洒。

  很多人都觉得“80后”不争气,要么没有责任感,要么是没脑子的愤青,我有时候也这么想,感到失望。但在我的表弟表妹身上我看到有一种让我佩服甚至羡慕的东西。

  我上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所上的专业不是自己所喜欢的,过去辅导员,都要花很多精力,教育大家要干一行,爱一行,不要有专业情绪,我在那时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而我的弟弟妹妹们却可以理直气壮地抵制不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东西。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在同学老师眼里,我是想法比较多,离经叛道的典型,但在我的弟弟、妹妹们看来我却是个循规蹈矩的典型,得个奖学金;当个学生干部;找个好工作,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俗不可耐。

  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回想起来,不知不觉中,常用别人眼中的规范和成功标准来要求自己。但我弟弟、妹妹们却不会让别人来安排自己,他们这些“80后”,也许会糊涂也许会狂热,当然也不排除被人利用,但长久来讲一定不会接受有什么势力逼迫别人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他们也更不会忍受任何形式的专制,哪怕是以爱的名义。

  他们一定会比我们这一代,更有成就,也更加幸福,也让这个国家更可爱,我对此毫不怀疑。因为他们比我们更早就懂得了自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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