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性与神经症
既然压抑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基石，是潜意识之所以成为“潜意识”要机制，也是造成弗洛伊德所面对的诸多神经症表现的主要原因，那么，被压抑的对象是什么呢？那讲演中比喻的“捣乱者”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捣乱呢？压抑的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一种力量，有什么样的动机呢？对此，就涉及到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中的另外一块重要基石，性欲理论。
在其《精神分析引论》中，弗洛伊德在阐述了他的“压抑”概念之后，接着就解释他的性欲理论。在弗洛伊德看来，压抑促成潜意识，压抑也导致神经症。而神经症及其表现，则与性欲的满足有着不解的渊源。弗洛伊德说，“无论何时，我们都会因分析而推知病人的性的经验和欲望；无论何时，我们都不得不肯定症候是为了达到同样的目的，这个目的就是性欲的满足。病人想用症候来达到满足性欲的目的，所以，症候实际上是不能获得满足的代替物。”[1]
弗洛伊德与布洛伊尔在其《癔症研究》第一版的序言中，便已经提出了“性与癔症”的必然联系：“……我们经常触及我们病人最内心深处的生活……所有我们特别应用的病史中，性和婚姻关系在病因学上起着重要的作用。因此，我们只能用很不完整的证据来验证我们的观点，即性似乎在癔症病因中起着主要的作用，它犹如心理创伤的一个来源或用来‘防御’的一个目的——即来自于意识中压抑的观念。”但是，在其《精神分析运动史》中，弗洛伊德则更是确信性与神经症的决定性作用。“不管是温情的还是敌意的，在每次神经症的治疗中，都会以清楚的性的形式出现移情，尽管这既非医生或病人所渴望的，亦非他们所诱发的。但在我看来，这个事实往往是最不可或缺的证据，即神经症的驱动力量的根源就在于性生活。这个论点从未受到过任何应有的注意，因为假如受到人们注意的话，那么，在这个领域的研究，就不会留下任何其他公开形式的结论。就我而言，这个论点是一个决定性的论点，而且是精神分析工作的更具有特殊意义的发现。”[2]
弗洛伊德认为，关于性的问题，使他真正领悟到了人类创造活动的过程和人类心理的本质。那么他如此独到的创见是如何形成的呢。这涉及到三位特殊的人物以及三个特别的故事。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运动史》中，有对此过程的详细描述。
其一，是弗洛伊德合作者布洛伊尔。尽管在弗洛伊德果敢提出性欲在精神病及神经症中的决定性作用的时候，布洛伊尔是持消极保留态度的，但是，弗洛伊德对性的好奇与信心，却是布洛伊尔所给予的。
弗洛伊德所讲述的故事是，当他自己还是一名年轻医生的时候，有一天和布洛伊尔一起在城镇散步。这时，有一个人突然赶上来，急着与布洛伊尔说话……等那人走后，布洛伊尔告诉弗洛伊德，说那个人是他的一位病人的丈夫，而这位病人的神经症发作，往往是由于“幽会的秘密”。弗洛伊德好奇地问是什么意思，布洛伊尔则解释说，都是床上发生的事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弗洛伊德激动地说：“他并没有意识到，他所陈述的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么不同寻常的意义。”[3]
其二，是弗洛 伊德的老师沙可。在前面与布洛伊尔的故事发生的几年后，弗洛伊德参加沙可的一个晚会。被沙可与布罗阿代尔（Brouardel）的谈话深深地吸引住。沙可在叙说他的治疗工作：一对来自东方的年轻夫妇——女的患有严重的神经症，男的则在性方面有严重的障碍。大概是布罗阿代尔对于沙可所讲述的性问题与神经症的关联表示了疑惑，沙可突然很激动地喊叫了起来：“但在这种病例中往往总是性器官的问题——总是，总是，总是。”弗洛伊德曾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当时沙可两手交叉在胸前，用他自己特有的生动方式，踮起脚尖上下跳跃了好几次。弗洛伊德说：“我感到在那片刻我惊异得几乎麻痹了。我自言自语地说，‘但是如果他知道了这种事，他为什么从未这样说呢？’”[4]
其三，是克罗巴科（Rudolef Chrobak），维也纳大学妇科医学教授，弗洛伊德称他是所有的维也纳医生中最优秀的。在沙可的故事过去一年之后，弗洛伊德在维也纳大学任精神疾病学讲师，接到克罗巴科一个消息，让他帮忙接待一位女病人。这是克罗巴科的病人，由于他抽不出时间照顾这位病人。弗洛伊德发现，这位病人遭受着无可名状的焦虑困扰，克罗巴科的不出现，更加重了病人的反应。而病人只有得到有关克罗巴科的消息，病情似乎才有所减轻。后来，克罗巴科终于赶到。他把弗洛伊德拉到一边说，病人的焦虑主要是由于结婚18年仍然是一个处女，丈夫是绝对的性无能。克罗巴科说，面对这样的病人，医生是无能为力的。
弗洛伊德在讲述这三个有关故事的时候说，虽然这三次经历对他十分重要，但是对于其重要意义的理解，却是在很多年以后才领悟的。1905年，弗洛伊德出版了其《性学三论》一书。被认为是除了《梦的解析》之外，弗洛伊德对人类知识最富创造性和永恒性的贡献。而就其中关于“性变态”、“幼儿性欲”和“青春期的变化”三个部分而言，“幼儿性欲”无疑是最具有其精神分析特色与意义的内容。这不仅仅是其精神分析治疗强调童年经历的强有力的支持，而且也为其特殊的儿童心性发展理论奠定了基础。
（ 摘自《心理分析：理解与体验》，申荷永著，北京三联书店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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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高觉敷译，商务印书馆1984，第235－236页。
[2] 弗洛伊德：《癔症研究》（1893—1895），见《弗洛伊德文集》第一卷，车文博主编，长春出版社1998年版，第19－20页。
[3]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运动史》（1914），见《弗洛伊德文集》第三卷，车文博主编，长春出版社1998年版，第54—55页。
[4]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运动史》（1914），见《弗洛伊德文集》第三卷，车文博主编，长春出版社1998年版，第54—55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