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女主角:仲仲妈妈(化名),38岁,私营企业主
编者按:每年“六一”是儿童节,一个孩子们的节日。当许多孩子正拿着父母精心挑选的礼物享受着假期时,有那么一群孩子却在为父母不在身边而寂寞孤单。留守孩子(也称留守儿童、留守学生)们放学回家,没有妈妈做好的饭菜;周末,没有爸爸陪着踢球。爸爸妈妈对他们而言只是逢年过节带回一堆礼物的那两个人,而在平时,只能通过电话才能“见到”。然而,孩子对父母的依恋是天然的,或许对他们而言,儿童节的最好礼物不是物质上的任何东西,而是父母的陪伴。
仲仲的父母在上海打拼已经有10余年了,经过多年的拼搏让他们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店面,家中还有一双儿女。
仲仲的父亲今年40岁,在上海的打拼磨练中,除了讲话还有一些老家的口音,打扮说话已经完全是一副都市人的派头。妈妈今年38岁,长得高挑,尽管做生意辛劳,但事业的成就和家庭的幸福让她有一种满足感,这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小得多,谁都看不出她已生过两个孩子,大女儿已经17岁了。无论在老家还是在上海的老乡中,大家对他俩的事业和家庭都非常羡慕,他们自己也感觉非常满意。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从去年始,念小学四年级的儿子不断地生病,夫妻俩一接到儿子生病的电话就往老家赶,医院跑了好多家,也查不出病。在家陪着时,儿子一点也没有老师报告的症状,但夫妻俩从老家回到上海没几天,老师却又打电话来,报告的病情一次比一次严重,最近说孩子整天发呆,还说自己“见鬼了”。夫妻俩接到电话大惊失色,赶回老家把孩子接了出来……
为生意,将7岁儿子托付给老师
我们家乡是个位于山区的小镇,虽然景色秀丽,但经济不发达。15年前,我俩决定到上海闯荡。可那时女儿只有2岁,带在身边不方便,所以就把她托付给了爷爷奶奶照顾。没有了后顾之忧,再加上上海的发展机遇比较多,没过几年我们在上海的事业就小有成就,于是我们决定再生一个孩子。
天遂人愿,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非常漂亮健康的男孩,我们给他取名仲仲。从小仲仲就长得虎头虎脑的,一双大大的眼睛嵌在一对剑眉下,谁见了都喜欢。可是那时我们的生意刚刚起步,生活条件不够好,精力上也不能很好地顾及。尽管舍不得离开孩子,但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我们还是决定自己留在上海继续挣钱,将仲仲送回老家。
一转眼,仲仲7岁了,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孩子接下来怎么办?我们也考虑了很多:如果把孩子带在身边,事业要受牵制,而且孩子可能也无法得到周全的照顾和教育。思考再三我们决定把孩子托付给老家学校的班主任,一年给老师三万元,包括食宿和学费等其他费用。平时老师除了能照顾仲仲生活,还能辅导他的学业,可谓一举两得。尽管价格不菲,可是我们觉得就当作是送孩子上个寄宿学校,还是有熟人照顾的那种,这钱花得值!
孩子经常莫名发烧发呆
从此,仲仲就开始借住在老师的家中,我们俩则留在上海挣钱,现在每年也有10多万收入。我们想着多挣点钱,以后可以让孩子到上海来读好一点的初中,将来有条件送他出去留学。
这四年来,除了每星期给孩子打个电话,寒暑假把孩子带到上海来一次,我们逢年过节基本上不回去,因为那时正是生意最好的阶段。谁知孩子到了四年级时,经常莫名地发烧、发呆,原本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如今变得呆滞无神,好像一个黑黑的大空洞。每次生病,老师就打电话来。我们赶回去送孩子去医院,却查不出什么毛病。观察两天,看孩子很正常,我们就回来了。可下一次孩子又病了……
几次一来,老师再打电话来,我们也就不回去了,觉得大概是仲仲在找借口希望我们回去陪他。谁知这回老师的电话说:“孩子见鬼了。”这下,我们才真着急了,赶到老家带孩子去看病。可看了很多医院,就是不见效果,钱倒是折腾出去不少。后来家乡有人说,或许仲仲是心理上出了什么问题,建议我们做做心理咨询试试。抱着一线希望,我们找来了……
【心灵对话】
“看到老师一家人有说有笑,我觉得不舒服”
仲仲的衣着显示了他们家的经济实力:身上穿着一套名牌运动装,深藏青的底色配上橘红色的镶色,把一张小脸衬得白白的。当他坐定下来的时候,我仔细地打量一下,心里暗暗吃惊:他的一双大眼睛是那样的空洞无神,当我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神完全不知道聚焦在哪儿,也不知道这双眼睛的后面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个孩子像丢了魂似的。
我:仲仲能告诉老师,你怎么了?
仲仲:我也不知道,上课时老师在讲台上讲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即使一个人呆在校园里,脑子里也是空空的。
我:你妈妈告诉我,你见鬼了,是怎么回事?
仲仲:我也不知道,有时候会有鬼的图像出现。
我:一般在哪儿会看到鬼?
仲仲:茶几上或柜子上都会看到。
我指着咨询室边上的柜子问:“你看看这儿有吗”?
仲仲盯着柜子看了一会,突然指着柜子里的一个盒子说:“那里面有鬼。 ”
我问:“是吗?那我们一起来看看好吗?”
仲仲点点头。我从柜子里把盒子拿了出来。这是一个存放器皿的深色锦缎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黄色的锦缎。
我把盒子交给仲仲:“你仔细看看有什么吗? ”仲仲把盒子反复看了几遍说:“没有。 ”
我问:“仲仲再仔细看看其他地方还有吗?”
仲仲把咨询室四周环顾了一下说:“没有。”
我说:“哦,很好。 ”
我请他回到座位上,接着问:“仲仲能给老师讲讲你平时发呆在想些什么吗? ”
仲仲:我真的不知道,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坐在学校的操场上,看看鸟,看看花草,还好一些。
我:这几天爸妈回来了,你好一点吗?
仲仲:嗯,好多了。
我:你平时在老师家的生活能给我讲讲吗?
仲仲:老师是我的班主任,每天读完书,我就跟老师回家。到他们家以后,我自己做作业,吃饭的时候跟他们一起吃。老师家有一个男孩,比我大,平时不太理我。每次看到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有说有笑,我就觉得非常不舒服。
我:仲仲想爸爸妈妈吗?
仲仲:想的。我知道爸妈在上海挣钱也是为了我,回来了就挣不到钱了。
我:呵,仲仲真懂事,不知爸妈听了仲仲的话有什么想说的。
仲仲妈妈:每次我们回家孩子显得特别的开心,有时又会显得心事重重,板着指头计算我们返回上海的时间还有几天,越是时间近,孩子心事越重。
【解码】
用“病”拖住父母
根据他父母和仲仲自己的叙述,我对仲仲的心病有了大概的了解,于是我给仲仲做了一个催眠,让他回到家看看“鬼”在哪里,“鬼”是什么样子。
仲仲随着我的指导语回到了老家,进了自己的屋子。忽然他神情紧张地告诉我:“我见鬼了。 ”
“鬼在哪里? ”“在衣架后面。 ”“我们去看看好吗? ”“不行。 ”仲仲紧张得把身子也蜷了起来。“那我们和爸妈一起去看看好吗? ”“好的。 ”“哎,仲仲我们站在爸妈中间,拉着爸妈的手,我们走过去。看到了吗? ”“嗯,在衣架后面。 ”“仲仲,你把衣服撩开看看。 ”“不行。”仲仲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那么让妈妈把衣服撩起来。我们看看鬼是什么样子的?”“好像是个叔叔。”“穿着什么样的衣服? ”“像唐僧一样的衣服。”“你看看他的眼睛是怎样的?”“眼睛闭着。 ”“他脸上的神情怎样? ”“不凶。”“你想和他说什么吗?”“他好像往后退了。”“退到哪儿?”“他转身走了。”“你转向自己的床,看看床上有什么?”“没有。”“我们走过去躺在床上好吗?”“好。 ”“仲仲你一个人躺着,妈妈不陪你,害怕吗?”“不怕。”这时仲仲脸上的神情和肢体松弛了好多。
我们都知道人是群居动物,每个家庭都是一个独立的小群体,在这个小团体的范围内,人们会有一种安全感。尤其是幼年的孩子,他们对这个大千世界还不是太了解,他们需要父母的呵护、关爱、照料。可是,很多人迫于生存的压力,选择离家,把孩子托付给他人。孩子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在一个不是自己的小团体中,他得到的只是三餐的温饱,而心灵的呵护、交流和沟通是缺失的,久而久之,他的心灵之泉渐渐地枯竭了。
仲仲是人,他有交流的需要,有被呵护的需求,这种需求被他的意识深深地埋在心底,因为“爸妈去上海打工是为了我啊,我怎么可以不知好歹呢? ”这种对亲人的需求、渴望和现实的环境产生的冲突仲仲无力解决,这时候症状就表现出来了。于是他发呆、失神、生病、发烧。而且,聪明的潜意识知道怎样可以满足他内心的需求又不受到良心的谴责。于是他不断地生病,爸妈不断地回家,既满足了他的内心需求,又让他没有内疚感。当父母被这样的“疾病”折腾得麻木了、不再理会他时,他的疾病就一次又一次升级,甚至看到了“鬼”,这下,爸妈再也不离开他了,要在家保护他了,从而达到和父母不分离的目的。
【支招】
回家与姐姐生活
我对仲仲的“发呆”做了一些认知上的调整。他说:“老师,我知道了,以后上课的时候不发呆,没事的时候可以发发呆,对吗?”当我把仲仲得病的获益告知他时,这个聪明的小家伙笑了。我和仲仲父母也交谈了几次,他们对我的分析给予肯定,而且孩子在做了那次催眠之后,神态也有所改变,这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我请他们对目前的这种境况作出选择,是要孩子的健康还是要钱?在现实面前他们很难做出决断,结果还是仲仲出了一个主意,回家和姐姐两个人单独过,至少有一个亲人的陪伴,会让他多感到一些温暖和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