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拨乱了我的发丝,凌乱了手中正在侍弄的这盆茉莉。几株花苞正待放,我凝视着它,陷入了沉思。
六岁那年,幼小的我得了一场大病。因久久未能查明病因,得不到根治,我只得一直躺在医院。长久的病痛将稚嫩的我折磨得终日精神涣散,神情麻木。那年的生日,竟然也是在病床上度过。但在那天,我幸运得到了一株茉莉。它和我一样,小小的,白白的,只不过我是脸色苍白,而它瓣朵洁白如雪。有幸与这清淡怡人的芬芳相遇,我的双颊也跟着漾上了一丝丝甜美的笑容。说来也怪,没多少天,我的病竟渐渐痊愈。妈妈说,是茉莉给我带来了好运。
或许就是那一年的卧床经历,使原本年幼无知的我,突然悟到了死的恐怖与生的可贵。
八岁那年,我上小学了。从此有了写不完的作业。早上起床,我本应该为它浇水拔草,却不得不放下手中的灌溉工具去诵读英语;晚上回家,我本应该将它搬进客厅,但我被淹没在作业的苦海中不能动弹。等我适应了小学生活,也渐渐能够挤出些闲暇时间,可书案上那抹绿早已消失不见。拉开窗帘,看着眼前枯萎的茉莉,我难以置信,忍不住号啕大哭。它奄奄一息,枝叶因失水而焦黄,上面几个扎眼的黑点,定是害虫噬咬后留下的印迹。她的柔枝嫩叶呢?她的沁人幽香呢?可是映入我眼帘的只有这么一幅萧瑟的画面。多亏养花高手——爷爷的妙手回春,才让它得以重新焕发生机。
那一年,我逐渐明白了失去的痛苦与失而复得的
可贵。
十岁那年,我备考钢琴十级。一整个暑假,我的生活里几乎只剩下了钢琴。日复一日,十指盈盈,在黑白的琴键上旋转,跳跃。弹到极熟的乐章时,音符如同圆润的珍珠,从我的指间跳出,可谓"大珠小珠落玉盘"。单一的练习并不令人无聊,因为有茉莉的陪伴。当微风拂过枝梢,它变得更加婀娜多姿,不时会给我的琴声伴舞。有时,弹奏的乐段卡壳了,我也不免气馁。而此时它的叶子沙沙作响,似乎在鼓励着我。它懂我,懂我的心声。茉莉,是我的知己。
在我考完钢琴十级的那天,它也终于长出了它的第一颗花苞!那一刻,我欣喜无比。
十二岁那年,已经不再青涩的我将步入无声的小升初战场。那段尤为艰难的时光,是它陪我一起走过。早晨的第一颗露珠,我们一同迎接;深夜的最后一颗星星,我们一同摘下。那些晚睡早起,悬梁刺股的苦,终于,在那天老妈的欢呼雀跃向我贺喜时一一加以释放。它与我一同分享这收获的甘甜,它——绽放的点点雪白中,飘出了一缕缕幽芳。
六年的时光荏苒,青春乐章与我伴歌。阶下野花与尔共采六年春秋,窗外红缨与尔共赏六度光阴。缕缕散去的是你芯中的阵阵幽芳,久久不褪的是我心中的丝丝情长。
“快点啦——上课要迟到咧!”楼下妈妈的喊声迅速将我拉回到了现实。一抬头,眼前是翠绿枝叶中正欲怒放的生命。
一花一世界,一梦一浮生。那么,今后我便带着它一起,在这个梦中,一同慢慢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