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箱中,静静地收藏着一盏损坏的花灯。它夹杂在儿时的玩具中,白色的塑料早已脱落,悬挂的线也松散了。我把它视若珍宝,每当看到它,回忆的闸门也随之悄然打开。思绪重回十年前——
这盏花灯是林伯伯送给我的。与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他和我住在同个社区,算是近邻。不知何时起,他便常驻足院门静静看着我玩耍。四五岁的我,那时并没有太多玩伴,在一边观看的他自然成了我的“伙伴”之一。有时他会弯下已近五旬的腰板,将我扛到肩上游戏;有时他会领我出门去,回来时总带着棒棒糖等小玩意哄我开心。为此,我挨了父母许多“不懂事”的骂,但他只一笑而过,第二次却仍是这样。
一年元宵节。地上散落着鞭炮的红纸屑,过年的气氛仍缠绵在各家各户中不愿散去。每年此时,南后街会办一场盛大的灯会,吸引人们游览观赏。吃过饭,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看灯。在一盏盏华美的彩灯前流连,我应接不暇地看着周围:除了琳琅满目的花灯悬挂在街道上方外,许多人手上都拿着一盏小灯,斑斓的灯光在人群中划出道道弧线。“如果我也能有一个该多好……”我的眼神被灯光吸引,自忖着。
他却已一眼看穿,带我来到灯市前。“就那个。”他挑下一盏花灯,把它的杆子轻放到我的手上。那是盏莲花形状的花灯,红白花瓣静静舒展的睡莲之上,
一名舞者随着灯光变幻翩翩起舞,旋转飞跃,楚楚动人。我提着灯,随灯光雀跃着,他也笑起来,好像眼前开心的孩子就是他自己。回家之后,我把它小心翼翼地珍藏在橱柜中,时常忍不住把玩,爱不释手。
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没有再见到他。渐渐长大的我不再在院里乱跑,而是对游戏、书籍更感兴趣。他不知搬到了何处,而那盏花灯也随着童年的回忆被尘封在岁月的箱底。
三年级的一个周末。我正匆匆赶回家与同学玩游戏。忽然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是林伯伯。时隔数年,他仍清楚地认得我。他站在路旁,不大的眼睛中泛着淡淡的光。“去玩吗?”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不,我还有事。”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事”不过是一场电脑游戏罢了。他眼中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低头转身,蹒跚地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我不敢目送他,低着头跑回了家,装作无视心中淡淡的忧伤。
……
前几天回家,又遇到了他。“这么高了啊……”他抬头打量我,爬满皱纹的脸庞与深陷的双眼洋溢着欣喜。我握着他的手,愧疚随着那丝温存浮上心头——这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依然珍藏着他对我的爱,尽管时光无情地在他身上留下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