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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的少年岁月

  读辛弃疾的词《丑奴儿 书博山道中壁》,想起少年时代的几件事情来……

  飞行的子弹

  我们的少年时代,恰恰是文化大革命爆发的年代,文化被革命了,至少可以不读书的,八、九岁的时候如果不要读书,那是最好玩又最无聊的时候,我们几个小伙伴凑钱买几分钱一包的劣质烟抽,烟的牌子记得好象叫“经济”,白色包装纸上就“经济”两个字,现在算来我应该有五十多年的烟龄了。

  就象现在到处都是总经理、副总经理一样,那时候到处都是什么兵团总司令和副总司令,先是搞文斗,后来处处搞武斗,我们院子里有个外号叫“秋霸爷”的年轻人,是个什么红色组织的总司令,常常是全副武装:肩背冲锋枪、腰撇小手枪,好神气的。从外面一回来,我们小一摊的伙伴就围着他看稀奇或听他讲“战斗历程”。一次他叫上院子里一些青少年来到一个鱼塘,用手雷弹炸鱼吃,一个手雷弹丢下去,轰的一声,水溅起好高好高,水面浮起一片鱼,我们纷纷跑下去捞鱼,只听见一声枪响,“秋霸爷”叫声“哎哟”便倒地下了,大家又跑上来看:原来“秋霸爷”想抽烟,手里拿着一只手枪,在身上找火柴,这边口袋拍拍,那边口袋拍拍,拍到自己裤口袋的时候,枪走火了,打掉了自己一个脚趾头……。

  院子里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女,是中学““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舞蹈演员,很有舞蹈天赋,有次在大街上玩,突然对面大楼一挺机枪对着大街一阵狂射,这个少女被打断了一条腿,送到医院从大腿部位截肢。后来,这少女由于身体残缺,不具备招工的条件,自己当了一名裁缝,下嫁了一个普通工人,可想而知:这挺机枪打碎了这个少女好多好多美丽的梦想呵!

  由于到处发生武斗,我们时不时能在路边或野地里捡到一些子弹壳,大家便用于“收藏”或作为输赢的赌具玩一些只有童年才能发明的游戏。有一次我们几个小朋友捡到一颗实心子弹(可能是机关枪子弹),约二寸长,弹壳金黄金黄,亮得发黑,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想着这玩意能打死人,心里既是希奇又是畏惧,有人提议用火把它引爆,居然大家都赞同。

  在院子的空坪里,我们找来几块砖头,架上一些破枝败叶,把这颗子弹放置其中,一个大胆的伙伴点燃火后,大家便急急忙忙跑到较远的地方卧下,过了好长的时间没有动静,也许是太需要刺激而感到时间好长好长,大家正有点沉不住气的时候,只听见“啪”的一声呼啸声,远处一家的厨房传来一阵哗拉拉的响声,大家知道这颗子弹飞进了这家的厨房,一会儿便听见这家老奶奶在骂骂咧咧,这可闯大祸了!我们这伙人顷刻作鸟兽样散……

  事后我们得知:飞行的子弹击中了这家厨房里的一堆碗,把这堆碗全部击碎。要是打中人怎么办?大家一想起都脖子发凉,感到十分后怕。

  结拜兄弟

  “文化大革命”期间,整个社会一下子好象全乱套了,街上天天是游行呀、喊口号什么的,于是许多大人们的事情也影响到了学校,进步的同学加入了红小兵组织,落后的同学也三、五个一群结伙在学校打架称王,那时候的课是可上可不上的,曰:停课闹革命。

  按现在的标准来衡量,我应该是一个既进步又落后的学生,我加入了红小兵组织,并且担任红小兵总部的文体委员,因此常常参加一些学习会、游行、批判会什么的,经常耽误上课,但我的成绩并没有受太多的影响;但是我又和一帮子吵事的学生混在一起,他们讲义气,抽烟,唱“黄色”歌曲,记得有一位姓石的同学“黄色”歌唱得特别好,我如今在卡拉OK唱的一些歌都是跟他学的,如《可爱的一朵玫瑰花》、《在那遥远的地方》等等。我不和他们去惹是生非,但和他们在一起绝对不受人欺负。

  一天,我们七、八个人玩的无聊,有人提议结拜兄弟,获得大家一致赞同,于是我们来到石同学家,他父母不在家,我们在他家餐柜里找到了酒,在床底下的酸坛子里捞出了酸辣椒、酸萝卜之类的东西,把酒和菜摆在桌子上,每人一个碗,倒上酒,开始举行结拜仪式。

  我们的誓词大约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和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或诸如此类且非常严肃的言词,正准备喝酒时,突然有人提出结拜兄弟是要喝血酒的,我们恍然大悟,是呀,电影里面都是这样的镜头: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里咬破,让血流在酒杯里再一饮而尽。

  于是大家准备咬手指了,但是,一段时间后,大家的手指均没有出血,原来大家都怕疼,没有一个人咬破手指,尽管有些难为情,但大家都是如此,因此谁也没有表示出不好意思。这时,有个名叫“铁霸”的人说:干脆拿菜刀在手上割一刀!“铁霸”在学校最吵事,他惹是生非的方法常常让人感到既后果难以预料又非常刺激,有天晚上,他和另一个调皮鬼爬在马路两旁的树上,两人拉着一根绳子,那时候没有什么路灯,绳子悬在半空中,黑灯瞎火地,谁也看不见,有人骑单车过来,两人猛一拉,骑车的人自然往后翻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这主意就是他出的。他还有个外号叫“铁猛子”。他提出用刀子割手指,也真是个猛子!这个办法没有取得大家的同意,因为用刀子割手指,至少我是下不了手的。我便小心翼翼地提出个办法:用针在手上扎个小眼,流点血,表示个意思就可以了,我的意见竟然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

  大家哈着气,小心翼翼地在自己手指上扎眼,但是情况有点差异,有的人出了血,有的人没有出血,显然,这是扎得不深的缘故。

  “怎么办?我的手指老是不出血。”有人在说。

  我告诉他,用另一只手去挤压,可能会出血。

  那人一试,果然见效。

  这一天,我们便成为结拜兄弟了。以后,我们逢人便说我们是喝了血酒的兄弟!

  如今偶尔遇上我的“结拜兄弟”,我便说:我们是喝了血酒的兄弟呢,得到的回答几乎都是:是吗,有这么回事吗?不记得了。满脸茫然。

  是呀,几十年过去了,那时候,都是七、八岁的小孩子,谁还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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