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忽然夜的梦里,自己登上了一座孤岛。没有回家的路,无归途便罢了,也消失了前去的方向,这是历年梦中所未有的。原来的梦中,总是在路途上奔行,前面有希望强烈的吸引着自己,如今为何有这样的征兆呢?我总不能相信原来的梦而忽略这样的梦,不公平地对待这些谶言,犹存自欺吧。无助,身陷孤岛之无助。
今天的天气,变化了,复回到原来的景致和原有的气息与烟色。几日来,心中并无多的恐怕和担忧,反自觉是非常平静的心,是并不懒惰的生活。工作上,看来有波折的地方,波折不会少,风一样不时摇晃。一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和背后的危言,明显反映在其亲近者的脸上,冷漠且含着微少的鄙视,见面不说话,迫不得已坐了开会时的邻居,或碰头招呼,也像是躲闭传染病一样,把头和身子尽量的移开,这与往昔那些颇为相近、联络着友情及同事之谊的笑脸和尊称,摆出了极大的反差。看来,我的工作会发生变故。
开始察觉这些变动可能之时,还拉来儿子绘画获得全国大赛银奖的信息为己壮胆、安慰、平衡,但不久,只有半天的时间,便说服自己,“来者不拒,去之不留”、“干则便干,不干清闲”。当然,我也不会憨直到主动辞位的地方,那正中对方的下怀,我还要不全身而退留一点余威在那里,戏看他们怎样克服。钱钟书先生说得好,椅子空着有腿撑着,人站着,只能立起了上身委屈了小腿。这样的,我便暗淡了这相触和前面将会发生的一切。随它去吧,又有什么必要呢?
而且,儿子的获奖,真的给了我很大的鼓舞。他以五岁之弱年,在四月份豫西栾川之游,独登高峰的勇力和意志,让我欢欣鼓舞,买来巅峰处才有的铜牌,资他鼓励,纪念武功,乃至六月份的这次参赛,又获了银奖,并参加了第三十五届邻国组织的少儿绘画展览,不能说不是他某种才能的破土展现。这样的事实,及基于此对未来的展望,对他的父母,不是一种有力的安慰和实际的自豪么?这与孤岛之感丝毫没有关系。当然,儿子获奖之后的奖励,只是父母的表扬和一顿的美餐,他想要祝贺而获得的光碟,却未能如愿,使他不免露出幼儿的娇腔,是在他妈妈怀里的那种矫情,让我不免有缕担忧。但这与我的孤岛之梦有亲近的联系吗?我想不是这样。
同时,不愿出门,不想来电,心境平坦,意气晚风般的和睦,是近几日来最为值得依靠的地方。那天一个好友来约晚餐,总是不便推辞的自己,虽照例前往,却分配好手中的时间,一段来写完当天的随想,一段和妻儿说话,还有一小段光阴,虽少了些,不妨步行过去,把心散撒在沿途。那一路,正是已入温馨的傍晚,街上的行人,好多尚未晚饭,在临路靠岸的街头公园里闲谈闲坐闲看,也有晚饭早些的老人,出来散步,平静地向西,在晚辉渐暗的方向游移。
这样,坐在干净而又高过大厅的二楼餐桌一侧,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一个局外人的心态,斯文地夹起鱼片或绿菜,微笑着碰干举来的酒杯,不时插上一句两句,随心所欲。即使烈酒炎炎,也只是平淡的燃烧,忽闪着蓝色的火苗,无炸花裂心之声,无离谱脱份之言。而后友好的握手,仍然步行回家。这样的分配和执守,你看怎么样呢?这是不是心平气和,再无唐突,而与孤岛并不相关呢?
不久又一天的约餐,也是这样,只是我的话可以重些,制止了众人燃起的酒兴,尽量把它掌握在自己的范围和力量之中。当时也想过,若克制不住众人的烈性,那么,我会一人走开,看看傍晚的广场,柳未落尽的城河,那归途中的城市,会一个人坚守自己的和平,不忘冥思于自我的依仗,向着思维和社会的深处,那碧流青山所寓的所在,温柔而坚定的进发。因为并非一醉方休或者纵情纵欲的节假。
原来的梦里,常常梦到那个是我父亲的人,他应该是我亲爱过,也亲爱过我的父亲。梦中依稀是骄儿时期的他的身影和较已模糊的面孔,还不时唤起我的悲情,似于孤岛征兆相仿。但我的父亲,在我大概十岁之前,仿佛已经死掉了,也许还会更早,从他和母亲的裂痕触目惊心、破碎在即的那一时段,我生长的温床,温床之上的热情,便一同塌毁,我一个人站在那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上的感觉,也许就是这样的孤岛之梦吧。
那又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的家庭、妻儿,我的胞弟、爱侄,都坚定的站在我的周围,鼓舞着我,注视着我,安慰着我。说起那个父亲,他也许应有这样的梦境,他手足忤逆,相邻不语,她的前妻已经入土数年,他的两个成年的儿子,不免常常冷漠不理;况且我这个长子,避之不及,似有恨意,不愿招惹,忧惧相缠,他该有这样的梦才对。
正是昨晚他有这样的梦吗?不然今天早晨,他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自己的孙子,或者是想到了他的曾经的骄儿?他拿来水果,接走我的儿子。我虽然知道他的死掉,但我还是没有绝望他的身影的悲哀,那悲怜的神情,与谁酷似,我心知情通;我还留着希望,盼岁月赐他仙丹,让他晚年复活,晚景不至于身陷孤岛。
再退一步,我怎么能剥夺一个老人对孙子的那些爱意?再退一步,我怎么可以一身之恨一己之恶,而妨碍我之骄儿应受的慈爱,而伤我之骄儿应享的天伦之乐?愿母亲地下有知,还当恕我。我的母亲和骄儿。大概,也许,这些不愿示人的心事,就是我的孤岛之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