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记最后一次见祖母是哪一天了,只依稀记得那时天寒,约是正月。
那时,她八十高龄,穿着老蓝色的棉袄,黑色的裤子,裤腿约是长了,被卷了几卷,露出灰色得棉袜。她穿着着棕色的布鞋,鞋子大概许久没洗,上面布满了泥尘的痕迹。
她坐在小板凳上,冬日的阳光很容易穿过光秃秃的树干,围绕在她周身,使得她满头花白的头发看起来有一种被岁月追逐的沧桑。
我听我母亲说祖母那时大脑很是模糊,甚至好几次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认识,我很庆幸,昨天从始至终也没有忘记过我的名字。
那是我与祖母最后一次通话,内容很是简单,只寥寥几句,她说她想我回去看她,我说等到过年我一定去。
祖母的身体一直很硬朗,虽然记忆变得模糊,但是胃口却是很好,在我看来长命百岁是理所应当。
接到我父亲的电话说我祖母病重的消息时离过年只有数月,天气极度严寒,就算室内开着空调也止不住不断滋生的寒冷。我慌慌忙忙的赶回去,然而,不等我归来,祖母便离开了这个世界。等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祖母就躺在床上,她像睡着了一样,我拼命的喊她,拼命的喊她,然而,她什么也听不了了!
那时,我一度消沉,不肯面对现实,脑子里不断记起祖母牵着我的手,记起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记起少年时放学回来,大老远的看见村口拄拐站着的老祖母。
人总要经历生离死别,无人能免,生命的延续总会换的那些生命不能承受之痛,我们怀揣梦想奋勇前行,有时候已经记不起故乡的方向,回首处云烟浩渺,何处是家?
也许,在这烟火人间,你我皆无可奈何,做了一名奔忙在时间里的红尘客,放眼未来,繁花似锦;回望过去,花落成冢。
就像儿时,过年去给先祖上坟,当时,那座荒山上只葬着我的祖父和二祖父,坟山也是他兄弟二人生前所定,以后,但凡我氏族中之人,除外嫁女,百年后皆葬于此。
随着时间悄然无息的逝去,多少容颜慢慢苍老,打成褶皱,那座荒山却从未被岁月遗忘,它从沉寂走向热闹,从一座被遗忘的荒山真正变成一座被人惦记的坟山。
前些年回家,偶尔还能看见一张张被岁月啃食的面目全非的脸,就像干皱的泥巴,他们看见一个个年轻的后代,笑的慈祥,在那样苍老的笑容里,早就过滤掉了虚假和疲惫,如初生的婴孩,纯净彻底。
但如今,他们就躺在那里,哪儿也去不了,生命并非自愿选择落叶归根,往事归尘,总是要留下一些希望给年轻的人,周而复始,却并非你情我愿。
有时候,万事的起落总是让人猝不及防,就像一场花开,只一场风雨便零落成泥。
我只走了几步路,只一回头,看见村口站着的老祖母,她挥一挥手,像是呼唤,又像是道别。经年以后,万事已然沧桑模样,我只是一个转身,竟隔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