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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面子的小黑头》

《爱面子的黑头

作者:轻言莫语 来源:古榕树下 【大 中 小】 阅读:1 投稿日期:2016/6/21 我要评论(0)

    这儿说的小黑头,可不是女孩脸上的黑头,而是一条流浪狗的名字。这狗有点特别。

    小黑头是条好狗,但不是那种常说的舍命救主的忠犬、义犬。这是一条除了他再没有第二条流浪狗。

它刚打北街巷子街头那些野狗里出现时,还是个小崽子,太丑。一准是谁家母狗下了崽,扔了,扔狗都往远处扔,狗天生都认家,扔在哪转悠久了还是会跑回来。

黑头是条菜狗——那模样,说它都怕脏了舌头!白底黑花,花也没样儿,像烂墨点子,东一块西一块的;脑袋整个是黑的,黑得看不见眼睛,只一口白牙,中间耷拉出一小截红舌头。不光人见人嫌,野狗们也不搭理它。

北街的巷子是开着各种杂货小店的步行街,专门营销小吃和小商货,可以看出一切都很普通。小商货店里有一位老家伙计叶大爷,打小在景林做徒弟,后来当了伙计,干了一辈子,如今六十岁,称得上这店里的元老。他见小黑头皮包骨头,瘦得可怜,便不时的叫小伙计扔块鱼头给它。狗吃肉不吃鱼,尤其是生鱼,怕腥;但这小崽子却领叶大爷的情,就是不吃也咬上几口,再朝叶大爷看了看叫几声,摇摇尾巴这才走开。这叫叶大爷动了心。日子一久,有了交情,模样丑也不觉得那么了,也就不怎么碍事了。

一天叶大爷下班回家,这小崽子竟跟在他后面。商大爷家在就在北街巷子里,道儿不远,小黑头一直跟着他,距离拉得不近不远跟着,也不出声,直送他到家门口。

大爷的家是个带院儿的两间瓦房。商大爷开门进去,扭头一看,小黑头就蹲在门边的柳树下边一动不动地瞧着他,这时天下起雪来。不过叶大爷没理它,也许一会儿它就会离开吧。关门进屋。第二天傍晚下班回家时,小黑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好像又瘦了,又是一直跟着叶大爷,不声不响送叶大爷回家。离开时还不忘看看。一连三天,叶大爷明白了这小崽子的心思,回到家把院门一敞开说:“进来吧,以后我养你了。”小黑头就成了叶家的一员。

大爷日子还比较宽裕,很快把小黑头喂装了起来,它个子长得比较快,一年以后成大狗,两年大得吓人,它那脑袋竟比一般小孩的脑袋还大,白牙更尖,红舌更长。它很少叫,叶大爷明白,咬人的狗都不叫,所以从不叫它出门,即便它不咬人,也怕吓着人。


其实小黑头很懂事,哦,现在应该叫它大黑头。它好像知道自己模样凶,也绝不进房门,整天守在院门里房门外。每有客人来串门,它就立即趴下,把半张脸埋在前爪后边,不叫人看,怕吓着人,耳朵却竖着,眼睛睁得圆圆的,绝不像那种好逞能的家犬,一来人就瞧半天。可是一天半夜有个贼翻墙进院,它扑过去几下就把那贼制服。它一声没叫,那贼却疼得吓得唧哇乱喊。这时叶大爷知道他不是吃闲饭的,看家护院,非它莫属。

大爷常说黑头这东西有报恩之心,很懂事,知道怎么“做事”。叶大爷这种在老店里干了一辈子的人,讲礼讲面、讲规矩、讲分寸,这狗合他性情,所以叫他喜欢。只要别人夸赞他的黑头,商大爷必眉开眼笑,好像人家夸他孩子。

可是,一次黑头惹了祸,而且是大祸。

那些天,叶大爷家西边的房子要落架翻修,就请来一帮泥瓦匠和木工,搬砖运灰,里里外外忙活。家里平时客人不多,偶尔来人串门多是熟人,大门向来都是闭着,从没这样的大敞四开,而且进进出出全是生脸。黑头没见过这种场面,如临大敌,浑身的毛全竖起来,担又不能出头露面吓着人,便天天猫在东屋前,连盹儿也不敢打。七八天过去,老屋洛架,刨槽下桩,砌砖垒砌,很快四面墙和房架立了起来。待到上梁那天,叶大爷请人来在大梁上贴上符纸,拴上红绸,众人使力吆喝,把大梁抬上去摆正,跟着放一大挂雷子鞭,立时引来一群外边看热闹的孩子连喊带叫拥了进来。

黑头一位出事了,突然腾身蹿跃出来,孩子们一见这黑花身、张牙舞爪、凶神恶煞般的怪物,吓得转身就跑。外边的往里拥,里边的往外挤倒,门里门外混成一团,跟着就听见孩子又叫又哭。

大爷跑过去一瞧,一个邻居家大人赶来一看不高兴了,迎面给商大爷来了两句:“好心来帮忙还使狗吓唬人——吗人?”

大爷是讲礼讲面的人,自己缺理,人家话不好听,也得受着;一边叫家人陪着孩子去瞧大夫,一边回到院里安顿受了惊扰的修房工人。

这时,他扭头一眼瞧见黑头,一时心火冒起,拾起一根竿子,骂道:“畜生就是畜生,我一辈子和人好礼好面,你以来就把我的面子丢尽了。”

黑头站在那儿没动,两眼直盯着商大爷看了一眼,忽然转身夺门而去,一溜烟儿就跑没了。叶大爷把竿子一扔说:“滚吧,打今儿起别再回来,原本不就是条丧家犬吗?”

黑头真的没有再回来。打白天到夜里,随后一天、两天、三天过去,影儿也不见。叶大爷心里觉得好像缺点什么,嘴上不说,却忍不住总到门外边张望一下。这畜生真的一去不回头了吗?

又过了两天,西边的房顶已经铺好苇笆,开始上泥铺瓦。院门敞着,黑头忽然出现在门口。这时候,叶大爷去货店上班了,工人都盯着手里的活,谁也没注意。

黑头两眼扫一下院子,看见中间有一堆和好的水泥猛冲过去,“噗”地一头扎进泥里,用劲过猛,只剩下后腿和尾巴留在外边,这一切没人瞧见。

待叶大爷下班回来,工人收工时,有人发现这水泥里有团毛糊糊的东西,是吗呢?拉出来一看,众人大惊失色,原来是黑头,早断了气,身子都有点发硬了。它怎么是在这儿,什么时候死的,是邻居那家弄死塞在这的吗?

大伙猜了半天,说了半天,谁也说不清楚。半天没说话的商大爷一句话把这事说明白了:“我明白它,它比我还要面子,它这是自我了结。”随后有感慨的说,“哎,死还是要死在自己家里。”

(本文摘自而《黑头》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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