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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知青的蹉跎岁月(第十四章:尹桂琴让辘辘打懵了)

  1977年春节刚过,我们来到煤矿二井,往火车站的站台运煤,开始头几天,用大马车,我们跟车装卸。我还记得,大伙装车都跟抢钱似得,恐怕没有自己那份,没有自己那份可不行;看着车装满了还争着跟车去卸。为了一车补助一毛钱,男知青赶车使劲跑,跑的啥样别说,最后把车厢板都跑丢了愣是不知道。多亏补助一角钱,要是补助一元钱就得把马累死,我们浑身上下都是黑的,一个个就跟小鬼似的。

  此时我插嘴说:

  “矿山有澡堂子,洗呗!”

  她看着我说:

  “美得你!澡堂子是给工人用的,我们是工人吗?”

  她又接着往下说。

  后来领导嫌一辆马车运得慢,就用人往站台挑媒,成群结队的用条筐挑着煤走,肩膀子都磨出血,可谁都不少挑一趟。

  煤运完了,我们几个女的去找领导,想要几个钱花,你猜领导咋样,他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眯着眼睛大口大口都抽烟,好像让烟把我们赶出去似的,半天才说:“要钱干啥花呀!”

  我们赌气说:

  “买纸,卖雪花膏。”

  领导故意不懂,继续慢声慢语地说:

  “也不抽烟要纸干啥?干活用不上雪花膏。”

  你说这是人说的话吗?我们知道也不给,就一摔门走了。我跟你说吧,那时候我们女的整天跟个老爷们似的,没人把我们当女人看,我们自己也忘了自己是女人,只有那几天才当几天女人,用点卫生纸都没钱买,雪花膏更别说。要说起这些当时我们那些女知青比起男知青来还要苦的多呀!

  在领导那生一肚子气没出撒,回家拿家里人出气。看着当工人的大姐下班了,就没好气的说:

  “都怨你,没有你,当工人的就是我,害得我下乡受罪!”

  大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不知道我那根弦发紧,看着我呆呆的发愣。看她不说话,我气更大了,命令她:

  “给我点钱!”

  大姐这回说话了:“我那来的钱,钱都给妈了。”

  我又冲我妈去了。我妈看着我,半天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来,从里面拿出两毛钱递给我:“这是咱们家这个月吃盐的钱,给你吧!”

  我一听,这是给我钱吗?简直就是跟我要钱。又赌气摔门走了。临出门时扔下一句:

  “我不是你亲生的,当时你们准是抱错了。”

  你不知道,我妈跟我讲过,我两岁时,我爸要带着我妈还有我们姐俩去煤矿住,要走那天我正和几个一样大的孩子一起玩,我爸过去也没看抱起一个就回家,扔到挑筐里,把我们姐俩一头一个,挑起来就走,都走出多远了,才想起来看看,说别再抱错了。结果放下担子,我爸一看没抱错,是我。

  我妈就说:“能错吗?要是错了孩子早哭上了。”

  有时我还想过,我爸当时别真抱错了,把我扔给别人家,其实那都是瞎想,爸妈哪能干出那蠢事来。现在为了气我妈!把这话想起来用上了,觉得解气。我倒解气了,可我妈受不了,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我都走出家门多远了,回头看看,她还站在那没回去呢!

  这回走着回青年点了。拿人出不了气,就用干活消气,去加工厂干活,就那一袋子高粱一百多斤,扛起来就往斗子里倒,我跟你说,那都是气的,年轻时侯气大竟赌气干活,现在好多毛病都是那么落下的。

  回青年点没几天,有一天我爸来了,除了给我送一元钱以外,还告诉我,我是他们亲生的,当时没抱错。

  我爸说:“国英啊,当时我眼睛还没坏,自己的丫头我那会不认识,再说,当时和你一起玩的是你二舅家的俩男孩子,不会错。”

  我爸来到煤矿后,在井下把眼睛弄伤了,所以才说那话。我其实早把那事忘了,听爸爸一说,觉得很惭愧,就不好意思地下头,轻声说:

  “爸!别说了,那都是我气我妈的话。”

  我爸打着嗨声走了,我手里拿着爸给的一元钱,着实兴奋了好一阵,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打发它了。其实我根本就不买纸和雪花膏,就想买一顶军帽戴,可又不知道哪有卖的,害怕丢了,就把钱编到辫子里,一直到一个多月后我跟青年点的大车去煤矿拉木头,顺便到家看看,又把钱交给了妈妈,当时对妈妈说:

  “我在乡下,钱没地方花,还是留给家里吧!”

  妈接过钱,和爸给我钱时一样打着嗨声说:“唉……咱家就是苦了你了,依着我,再苦再穷也不让你去乡下。”

  我就故作高兴,笑着说:

  “农村有啥不好,天天都吃饱了,没准,我还在农村扎根了呢!到时候你记着去农村看看我,可别把我忘了呀!”

  我看我妈也笑了,可那笑看上去比哭都难看。

  不是有那句老话吗?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吗!这话一点不假,就因为我下乡这个事,的确没少让我妈着急上火,有时侯跟人家唠嗑还掉着眼泪说:“我们家就是苦了我二姑娘了,让孩子在乡下受罪了!”

  有一年过年我没回家过,在青年点过革命化春节,把我妈急得就跟疯了似得,屋里院外来回走溜。到这年正月我回家,大姐跟我说:

  “妈最想你了,你知道吗?”

  我说:“不知道”

  我反问大姐:“咋想了!”

  大姐说:“年三十晚上,妈连饺子都不吃,说等着你回来和你一块吃。”

  我妈真就那样,我们哪个孩子没吃上,她都会惦记着你!

  运煤的人再多也没有大马车拉得多跑的快,大马车要是跟汽车比起来那又天地之差。我们好几十人忙活了好几天,最后运到站台的媒都不够一火车皮。我们不说煤运的少,埋怨火车太大,车皮太能装。车站站长就对我们说:

  “看看吧,你们干了这么多天,我的火车连半饱都吃不上,没有煤装,装啥呀?来回跑着玩呢?”

  我们队长找到矿上的领导,跟他说:

  “这煤是运不了啦!火车太大,人挑一筐还不够蘸芝麻盐的呢。”

  可你猜领导咋说?他用手指着队长眼睛,却看着我们说话:

  “这火车要是不大,一回就拉一筐煤,那还叫火车吗?”

  他看队长没吱声,就又接着说:

  “你就知道瞎干,就不会动动脑筋吗?”

  说完,背着手走了。队长一看领导没管,还说他瞎干,一来气领着我们走了。我们问他,队长咱们这是干啥去呀?不挑煤了?他瞅瞅我们,气呼呼地说:

  “就知道瞎干,就不会动动脑筋吗?

  他用领导训他的话来训我们。从那以后大伙再也不问了,你说让干啥就干啥,都听你的。后来他领着我们挖煤,不干挑煤的活了。在火车站不远的地方我们好几十人就挖上煤了。那地方地底下到处都是煤,听说有的人家打井,挖菜窖都能挖出煤来。所以我们没用几天就把煤挖出来了。二公子为了讨好队长,就指着那些煤说:

  “还是咱们队长脑筋灵活,矿里领导一说,马上就想到挖煤。”

  队长斜瞪着眼睛瞅他,二公子觉得话说的不对了,就赶紧笑着补上一句:

  “矿上的领导就是不说咱们队长也想到了,哈哈。”

  可挖煤没几天就出大事了,差点挖出了人命来。男人到井下挖煤,我们女的在井上要把井下的煤弄到井上边来,当时也没有什么先进的东西可用,就用传统打水井的办法,用辘轳把筐放到井下,装满以后,井上这些人开始使劲绕辘轳,就把煤从井下提上来了。女人力气小,人少了绕不动,队长就说了:

  “力气小怕啥呀?咱们架不住人多,蚂蚁力气小吧?能把大树整倒,靠的就是多。”

  二公子这时候赶紧过来拍马屁:

  “队长经得多见识广,说的真对。”

  然后他冲我们女的一挥手:“听队长的,全给我上。”

  话音刚落,大伙呼啦一下,都扑上去了,就跟抢面包似的,恐怕自己分不到。这下可好,一拨五六个人全冲上去一块用手抓那个不到一米长的绕辘轳把柄。别看人是一块上去的,可劲却没用到一块,结果三绕两绕一下没抓住,辘轳发生了倒转。往上绕的慢,往下去那可是快得很,一眨巴眼睛功夫连筐带煤就都没影了,幸好当时井底下的人离开了,不然全都得砸死。别看井下没砸着人,可井上出事了,辘轳发生反转,辘辘把柄把站在前边的尹桂琴和庄芸芸一下子打懵了,两个人齐刷刷躺在了地上,半天不省人事。我们也都懵了,我们是被吓懵的。等我们回过神来,就开始冲上去喊:

  “队长队长。”

  队长答应:“干啥?出啥事啦?”

  我说:“快点吧,死人啦。”

  队长一听,差点吓死,就看他好像疯子似的扑过去,边跑边喊:

  “快闪开,我看看,咋还打着人了呢?”

  这时候大伙不住地喊俩人的名:

  “尹桂琴!庄芸芸!”

  队长过来冲我们说:“你们别叫魂啦,还听着了吗?赶紧往医院抬吧。”

  等我们大伙七手八脚地把她们俩抬到矿山职工医院,庄芸芸醒过来了,而尹桂琴还没醒。把我急的都不会哭了,跑过去冲着她耳朵喊:

  “尹桂琴,你这是咋地啦?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我胆小,你可不能吓唬我呀?”

  队长没好气地说:

  “她能听见吗?她要是能听见就不会躺着了。”

  紧接着,好几个白大褂都戴着大口罩进来了,其中一个对我们说:

  “把病人留下,剩下的都出去吧。”

  我平时就跟尹桂琴好,现在我放心不下她,就对其他人说:

  “你们都出去吧,有我在里边就行了。”

  男医生冲我一瞪眼:“你也出去。”

  我说:“我是她好朋友,我得看着她。”

  医生这回急了:

  “你在这能干啥?你会看病吗?”

  接着又吓唬我说:

  “你要是不出去,那我出去吧。”

  我一听,吓得赶紧转身往外跑。不大一会,有个女护士从里面出来了,告诉我们说尹桂琴没事了,已经醒过来了。后来几天,我就被领导安排在医院护理她。等她身体完全恢复正常出院以后,知青们已经离开煤矿二井,不再运煤,也不再挖煤了,又回到了白塔子青年点。听说矿上领导知道我们知青出事了以后,把李书记狠狠撸了一顿:

  “让你领着他们下乡去了,可没说让你领着去下井,谁给你的胆,你敢这么干。”

  李书记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低着头小声说:

  “都怪张队长,那天你说让他动动脑筋,他就动开脑筋领着挖煤去了,结果出事了。”

  领导听了一拍桌子就站起了,用手指着李书记呵斥道:

  “大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李书记吓得一激灵,再也不敢出声啦。领导看他不说话,气稍稍小点了然后坐下说:

  “照你这么说,这个事赖我,都是我的错,对吧?”

  李书记急忙摆手,连连说:

  “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都赖我们。我这就领着知青们回农村去。”

  等我们回到青年点,布谷鸟就叫唤上了,我们来到乡下的第二个春耕生产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是不是能顺利种上地,不是我们说了算,那得看老天爷下不下雨,那地方十年十旱,听说有的年头已经到了五方六月,可连地里的粪堆都没散开。今年会是啥样,谁也不知道,只是人们都在心里盼着能有个好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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