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房屋拆迁腾空的最后时限仅仅四天四夜了,我蜷缩在搭在一片狼籍的三楼卧室里的帐篷中,这副齐全的装备从未在野外体验过,却不期在自己家里的房间用上了。我并非无处可去、无床可睡,我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与老屋告别,用最真诚的陪伴与他诀别!
老房子在1993年打基开建,94年正式入住,它算是真挚的无言伙伴,默默陪我度过自卑的小学、叛逆的初中、沉沦的高中、茫然的大学假期和怀疑、绝望、暴戾、坚持、收获的公考之路,然后在这个房子里结了婚、生了孩子,它不仅只是一处简单的居所,也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的情愫、太多太多的回忆,老屋是我成长的见证人,看着我在孤独、迟疑、优柔寡断的人生轨迹。
曾经这个房子是我的全世界,记得小时候有几年父母不常在家,我便一个人看护它,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烧饭等照顾自己的生活技能;长大后,它依然是庇护我的港湾,让我不必受风雨、寒暑的侵害,让我离家再远也有一个回去的方向;直到现在,它依然是强大的依靠,是阻挡枪箭的盾牌,是卑微尊严的退路。这所房子便是我的家,便是我的归宿,便是我生活的起点,便是我美好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怀念那些春时莳花、夏日候风、秋季拾叶、冬晨破冰的天真无忧的慢时光。
老房子护佑了我这么许多年,所以与它告别的时间再多也仍嫌不够,虽然上半年便知可能拆除的消息,却一直悬而未定,给了我一种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老屋相处的错觉,但这个月突然说月底便要腾空,让我一下子焦急起来,我甚至来不及好好给房子拍照留影,来不及好好安抚房子悸动的身子,来不及好好地和它告别,让我对它充满了深深的歉意。这突然而来的消息,如同一个原来看来健壮的汉子,在一次平常的检查中发现自己身患绝症,而且离死亡仅仅20多天,这对于它该是一种怎样的恐惧和绝望……房子呵房子,我已经感觉到了你的颤动,如果你有双手,我会紧紧抓住,但是你没有,所以我选择陪伴,用我炽热的身体填充你空洞的心脏,希望我的存在可以让你少一点害怕与悲伤。
今天,邻居们都陆陆续续地搬走了,原本灯火明亮的十几间楼连同房前屋后的草木一同淹没在黑暗里,男人们添油加醋的吹牛声、妇女们爽朗的笑声、幼童的追逐打闹声、偶尔一串串犬吠猫哭声也随之一同消失,只剩下无限空洞。夜未深,但天空却无比宁静,大地也无比静谧,仿佛是这夜色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点和声音,这世界悄悄地陷入了一种混沌,混沌中没有了天地的界限,只有你和我的守望。
月圆月缺,花枯花荣,缘生缘灭,皆有因果,挥手莫念,珍重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