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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过心灵河》(续11)    风来

34   过三八线

麦克阿瑟在东京第一大厦总司令办公室,接见了接任第八集团军司令官的李奇微。使李奇微颇感惊诧的是,麦克阿瑟依然是那副“坚定而充满信心”的样子,似乎一切仍不在话下。

麦克阿瑟在和李奇微寒喧了几分钟之后,一面吸着烟斗,一面开始神气十足地对部下训话:“马特,我想你一定明白,我们在朝鲜战场上遇到的是什么,是战争!战争中最宝贵的是什么?当然是胜利!不用说,军事上的胜利可以加强我们在外交上的地位。”麦克阿瑟看了看边听边点头的李奇微,提高嗓门说,“可令人担心的是,我们在战场上无所事事,而听任一些政客在外交途径上寻求出路,那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什么?!”稍停,麦克阿瑟咆哮道,“谁都知道,共产党中国南部的大门敞开着。如果让福摩萨(台湾)的国民党军队,向中国大陆发起进攻,会大大减轻我们在朝鲜的压力。我曾多次向华盛顿提出过建议,但是他们都不理睬!”

李奇微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认真地听着。麦克阿瑟潇洒地喷吐着烟雾,开始了他的授命,“我想你最好立刻去第八集团军。你们的任务是,依托自己的力量坚守住最前方的阵地。要想守住汉城,并尽量长久地守住它,这主要是出于心理上和政治上的考虑。当然,如果汉城变成了避难所,那也就无坚守的必要了。”

等麦克阿瑟训话完,李奇微最后才问:“将军,如果我发觉战局对我有利,您是否给予我向敌人发起进攻的决定权?”

“马特,第八集团军属于你的,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干吧。”麦克阿瑟稍微思索了一下又说,“不过我提醒你,千万不能小看黄皮肤的中国人。他们常常避开大路,利用山岭、丘陵渗透,习惯于夜间运动和作战,他们是最危险的敌人,稍有不慎,就会铸成大错。”

李奇微告别老上司,从东京羽田机场飞往南朝鲜了。将面临“中共军队的猛烈攻击”,他是否能改变战场的局面?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参谋长联席会议布雷德利将军的声音,又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朝鲜战争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打的一场错误的战争!”

第二战役后敌人一下子败退到三八线以南。我军不得不直抵三八线附近。此时志司驻大榆洞,离前线已经太远,彭总要求靠前指挥,往平壤以北转移。前进到成川郡以北,决定还是找一个矿山洞,于是选定距成川西南5公里的君子里,也叫君子洞。这地方有个兵工厂,离平壤近,与金首相联系很方便。可彭总觉得这里还不行,离前线太远,还得再往前挪挪。洪副司令员说:“老总,还怎么靠前呀?指挥太靠前了不行,情况变化,会影响指挥的稳定性!君子里这地方较适中,现在敌人还在运动,已经很靠前了,不能再往前挪啊!”


彭总睁眼看住洪,一时没有说什么。最后点点头说,好吧,听你洪大个儿的。先就在这儿,以后看情况再定吧。彭总指挥所就设山脚下一个木板房里,在棚后石壁上挖了个又大又深的防空洞。彭总办公室用报纸把板墙糊得严严实实,用废弹药箱垒起一张办公桌,桌上铺着白布。放着彭总最心爱的那只象牙边放大镜,以及紫狼毫毛笔、铜墨盒、烟灰缸,还加了个竹筒做的很精致的笔筒。彭总到君子里,觉得环境比大榆洞好,心情不错,每晚总是工作到凌晨两三点钟才睡觉。

他认为我军虽然取得了两次战役胜利,但是尚未大量歼灭敌人主力,而且部队减员严重。连续作战非常疲劳,供应十分困难,所以需要休整一段时间,等到明春再进行新的战役。

印度驻华大使潘尼迦会见我外交部时说:印度等13国,将在数日内向联合国安理会提出“先在三八线停战,以便能进行协商”建议。还说“如果中国宣布不超过三八线,则将得到这些国家的欢迎和道义上支持”。美国因为挨了痛打,在用缓兵之计了。对此,我们的周总理回答:美军既已越过了三八线,那么三八线被麦克阿瑟破坏而不复存在。太霸道了吧,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们彭总答应吗?我们志愿军战士答应吗?

12月13日毛主席给彭总发电报,说目前美英各国正要求我们停止于三八线以北,以利其整军再战。因此我军必须越过三八线,否则将给政治上带来不利。并且就下面仗怎么打,指示非常具体明确。接电后,彭总和副司令员们(包括朴一禹将军)就打好还是不打好,进行了研究。彭总认为从军事角度而言,不应该马上就打。我军入朝才一个多月呀,已连续打了两个战役,打到了三八线,战争进展之快出乎意料之外。我们这些指挥员是了解情况的,西线6个军已很疲劳,必须马上补充。东线9兵团困难更大,人员、弹药、粮食得不到及时补充。而且国内后梯队还没来呀。再说更重要的是,敌人虽然溃退逃跑,但敌主力被歼却不多,马上打很不利。彭总分析,敌撤退那样快,除保存实力外,还有两个原因:第一,他们三八线以北没有防线,三八线以北平壤以南是平原,无险可守。冬天天寒地冻,修临时防线也很困难。三八线以南,以前南朝鲜军有防线,美军可以用来防守。第二,美军经两战役失败,很被动,也需要补充调整。他们希望同我脱离接触,依托三八线以南阵地整顿队伍。就是说,敌撤得快,有抢占既设阵地意图。这种情况下,我们再去进攻是不宜的。

但是大家讨论认为,从军事上考虑马上打不好,而从政治上考虑马上打好。

“怎么办?军事服从政治。”彭总经一再考虑,部队还是要克服一切困难,做好作战准备,放弃原过冬休整计划,决心打!要求部队坚决克服连续作战异常疲劳、兵源不足等等困难,发动第三战役,打过三八线去。既然毛主席下了命令要我们打,我们就要打,尖刀要上,火海要下。但打起来困难很多,所以要慎重,要适可而止。

彭总拿出了自己新的作战方案:鉴于美英军集中在汉城,拟先集中兵力打伪军,牵制美军。首先歼伪第1师,而后相机打伪第6师。如果战役发展顺利,再打春川的伪第3军团,如进展不顺,再改变作战方案。彭总说:“突破就是胜利,千万别打得太远,否则我困难很多。首先是后勤供应艰难,前进寸步难行。歼敌能歼多少就慠歼多少,多了好,少了也没关系。总之突破三八线后,看情况适可而止。”

敌人退到三八线不再退,在横贯朝鲜半岛约250公里的正面,和60公里的纵深内组成两道防线。此时敌以5个军共20余万兵力,在三八线以南筑成“钢铁长城”,形成纵深梯次配置。置伪军于第一线,替他们当炮灰,美英军于第二线。李奇微走马上任,飞到朝鲜前线第八集团军司令部下飞机就下令美伪军各部死守,不许后退。

彭总指示洪副司令员看了一下日历:阳历(1950年)12月底至1月初,正好是阴历冬月中旬,是月圆期。12月31日恰是月圆前几天,错过这个时间,一直到1月中旬都是月亏期,夜晚没有月光。12月31日又是阳历1950年除夕之夜。彭总决定除夕夜发动第三战役。

 

 

35  敌弃汉城逃

1950年除夕之夜。

我军以锐不可挡之势,突破南朝鲜李承晚军防守的第一道防线,和一部分由美军防守的第二道防线。副排长王殿学带着尖刀班6班到了江边,一声令下,战士们不顾一切踏破碎冰往前冲。在深及胸部的江水里,棉衣、枪弹全透湿。刺骨的冰寒涌上胸口,浑身很快麻木。我重炮刚向南延伸,对岸的机枪就疯狂地扫射过来。忽然一颗炮弹落在王殿学身旁,激起几丈高水柱,就像瀑布劈头盖脸压下来。王支持不住了,幸好6班长拉他一把。接着战士唐洪斌被一块大冰排撞得歪歪倒倒,煞是危险。王殿学不顾一切划过去把冰排推开,拉着唐洪斌一起浮水过江到对岸。两条腿如几百斤重冰柱样的战士们,迂回到敌18号地堡,把手榴弹朝机枪射孔扔进去。随着一声巨响机枪哑巴了,里边的敌人鬼哭狼嗥。王殿学㖒㖒嗒嗒吹起小喇叭,告诉江对岸的战友们,已经胜利占领了敌阵地。

我66军主力踩着两尺多深的白雪,克服敌人的雷区和铁丝网、鹿砦等障碍,突破了国望峰、华岳山、高秀岭等阵地。然后向南朝鲜军防御纵深猛突。在42军124师协同下,歼灭了南朝鲜第2师31、32团和5师36团大部,以及南朝鲜一个炮兵营。共俘获敌3200余人,缴获各种炮60余门,枪1500余支(挺)。66军196师587团4连担任突破华岳山任务,经五小时激战,于1月1日零时攻占华岳山主峰,获“首破三八线英雄连”锦旗。至1月2日,南朝鲜军固守在三八线上的部队争相南逃,整个防线土崩瓦解。这次战役是志愿军入朝以来进行的一次对先有防御准备之敌的进攻战役。美李军差不多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在三八线构筑这条自称“固若金汤”防线,经不起中朝人民军队数小时猛攻。

在200公里宽大正面全线发起攻击,几个炮兵团发挥了威力,猛轰一阵子,部队很快突破临津江。38、39、40军都是上半夜完成突破。左翼42军、66军也是上半夜突破敌阵地。韩先楚副司令员代替邓华上前线,跟在40军军部。美军接连失败已对我发怵,不敢在第一线抵抗。而第一线摆的都是南朝鲜军,更是被我打怕了。当天晚上我军突破敌B防线,即美军防线,包围美军20处之多。每处1个营左右。我打美军打得有点经验了,过去不是大口吃吃不了么,改小口吃。可是被包围的美军,用坦克围成圈儿,躲在里面不动。因为突破敌防线后,追击得太快太急,炮兵没跟上来,步兵轻武器打坦克不行。尽管如此,韩先楚在他的指挥部里,要求各军尽量堵住敌人,争取消灭敌一部分。在运动中接近敌人,同敌人靠近了,敌机怕伤着自己人就不敢扫射。同时,集中炸药包或集束手榴弹炸敌坦克。

韩副司令员指挥部下半夜进入南朝鲜,天一亮就不能动了,因为敌机拼命地炸呀扫射呀,所以拂晓前就猫在了东豆川里北面一个庙里。拂晓敌机来了,低空飞行向我扫射,掩护美军突围。接着,敌被围坦克开动了,再接下来是汽车开动。战士们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跑,追不上,只歼灭部分敌人。

1月2日我已全线突破敌防线纵深15-20公里,将敌整个部署打乱。敌第1道防线(伪军防线)完全崩溃,右翼暴露。害怕我从其右翼迂回包围,使其10多万军队拥挤在汉江北岸背水作战陷入危险之地,被迫于1月2日开始全线撤退。彭总得知敌无意抵抗逃跑特快,和副司令员商量估计敌有可能放弃汉城,退守江南岸,甚至或者继续南逃。当即决定乘胜追击。1月3日令我右翼集团及人民军第1军团向仁川、汉城、水原方向追击。左翼集团及人民军第5、第2集团军向洪川、横城方向追击。我突破美军防线,美军没命地后撤逃跑,汉城也不要了。为保证第八集团军迅速撤离汉城,李奇微亲临汉江大桥指挥撤退。规定下午3时起,汉江桥和来往要道除军队之外一律禁止通行,命令宪兵对违反规定的难民开枪,格杀勿论。当日下午美军慌忙撤离了汉城,退到汉江南岸。我夺取汉城,在国际上影响很大,美军威风大减,我军士气大振。

我占领汉城后,彭总想不要过深追击,离我后方太远,后勤供应不上。所以命令部分兵力尾追逃敌的同时,令38、39、40军等主力均于汉江北岸休整3天。50军和人民军第1军团渡过汉江继续向仁川、金铺、水原方向追击。在果川、军浦场歼灭美英军各一部,占领水原、金良场里,人民军占领金浦、仁川。我将敌驱逐至北纬37度线附近的平泽、安城、堤川、三陟一线。此时彭总和副司令员们商量,鉴于在进攻中并未大量歼敌有生力量,敌虽有坚固防线但并未固守似有诱我深入而后实施海上登陆夹击我军企图。研究后毅然决定8日停止追击,结束第三战役。

本次战役在困难多多情况下,7连续天7夜作战,前进了80-110公里,将敌驱逐至三七线附近。粉碎了敌在联合国玩弄停战阴谋及固守三八线的梦,加深了敌内部矛盾。

斯大林回信给毛主席说,彭德怀以那样劣势装备打败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帝国主义,是当代天才军事家。

美报哀叹:汉城已是三次改换主人了。

 

 

36  被迫应战

金日成首相和外相朴永宪1月10日晚,来到君子里中朝联军司令部,会见了彭总和洪副司令员。因为中朝军队连续三个战役的胜利,他们特别兴奋,不过他们对于停止追击不太理解。彭总向金首相介绍了三次战役志愿军伤亡、运输困难、给养很差等情况,部队迫切需要休整,交通需要修复改善。朴永宪接过话头说,苏联驻我国大使认为,不应该停止前进,应该趁现在战场上有利的形势继续南进。他建议我们克服困难南进,对敌人施加最大军事压力,才能迫使敌人撤出朝鲜半岛。

彭总抬起头来笑了笑,说:“说起来容易哟,现在敌人还有20多万,而且主力并未受到多大损失。从歼敌考虑,南进过远,把敌人压到釜山,反不利我分割歼敌。不知金首相意见如何?”

金说彭司令员意见是对的。问如果现在停止追击转入休整,不知需要多长时间。彭总说,第三战役打得有些勉强,主要是从政治上考虑才仓促打这一仗。突破三八线后,气温骤降,有的部队衣服单薄,整营整连因冻伤失去战斗力。战士们咬牙徒步追击敌人,夜晚作战白天防空,太疲劳啦。后勤供应跟不上,再继续进攻,就成了强弩之末喽。所以应该让部队充分休整一下,好好进行战役准备,我们的重点是春季攻势。金日成认为彭总想法不错,但提出休整时间不能过长,下个月即可。若时间长了,冬冰一化,部队运动就会增加困难。彭总说下个月恐怕时间太短。我们首批入朝部队已连续作战三个月,减员过大。第二批参战部队最快也得三至四个月才能到齐。目前我第一线作战部队兵力与敌相比,数量上已不占优势。

对下一步作战问题取得了一致意见,即第四战役放在两三个月后进行。双方商定,1月25日在君子里召开中朝两军高干联席会议。

打了三个胜仗,部队和领导产生了松懈甚至急躁情绪,胜利的同时,往往也潜在着失败因素。彭总发现,最近北京报纸宣传调子也升温了。看到1月5日《人民日报》社论,题为《庆祝汉城光复》,那语气显然十分骄傲。彭总有些不悦,说:“大游行,庆祝汉城解放,还喊口号,要把美国侵略者赶下海去。解放个汉城就这样搞,要是丢了汉城,可怎么向人民交待啊!有些人只知道我们打了胜仗,不知道取胜的代价和困难。”彭总叹道,毛主席多次告诫我们速胜观点是有害的,要作艰苦关键准备,怎么报纸也乱宣传呢?

高干会在君子里矿洞召开。没有坐的,多是中间搭块木板儿坐。与会的有金日成首相和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主要负责同志、志愿军领导同志、东北人民政府主席高岗、志愿军直属各部、各军主要领导、人民军总部和各军团主要负责人。刚刚从越南回来即来朝鲜的第四兵团司令员陈赓,也参加了会议。陈赓1950年夏率部队解放云南后,应越南共产党主席胡志明之邀,赴越协助越共和越人民军总部指挥越北部边境战役。打破法军对中越边界封锁,使越南抗法战争获得稳定而强大的后方。刚从越南归来即赴朝参加会议。

彭总在会上作了三个战役的总结与今后任务的报告,每位副司令员都作了发言,金首相和高岗都讲了话,还有几位军长介绍了经验。后勤工作是个重要课题,彭总说志愿军后勤工作有成绩,但存在的主要问题是物资供应不上,伤员抢救不及时。部队是在挨饿受冻情况下打败敌人的。战士们普遍反映有“三怕”:一怕没饭吃,二怕没子弹打,三怕负伤抬不下来。说到底是我们没有制空权,敌机轰炸破坏使后勤损失惨重。后勤人员严重不足也是个原因,美军13个后勤人员供应1个士兵,我则是1个后勤人员要供应6-10个战士。因此抢修被炸坏的铁路加速火车运输是重要任务。

这期间,美国迅速从美国本土及驻扎在欧洲、日本的军队抽调大批雇佣军来朝鲜补充兵力。还将原在釜山的美第10军调三七线附近,加入第1线作战系列。这样,敌兵力集中,地面部队已达25万多人。李奇微这次进攻,采用了一种所谓磁性战术。即在大规模交战之前,组织机械化小部队始终与我保持接触,以消耗战制约我军,防止我忽然对其发起进攻或穿插、迂回、包抄他们。在对其有利时就对我发起进攻,抢占要点,不利时则迅速收缩。1月15日起敌以1个加强团兵力,在水原至利川之间实施试探性进攻。每日以多路小股兵力,在宽大正面进行威力搜索,不断地对我进攻。一周之内敌3次进出乌山里,4次进出金良场里,3次窜犯利川。此间,李奇微还乘飞机到我阵地上空,亲自进行侦察活动。

很有经验的李奇微,发现我运输线延长已不能有效进行作战,且发现我9兵团没向前推进,估计到我兵力没得到补充,兵力不足,短期内不可能发动大进攻。故此他觉得在朝鲜尚可打下去,还不致遭到严重危险。于是加紧作反扑准备。乘我疲劳和补充困难之机,全力北犯,重占汉城。1月25日敌集中5个军共23万兵力,向我全线200公里防御正面,发起攻击。以美第10军和伪第3、第1军在东线辅助突击。

彭总当即电令各军停止休整。这天正在开中朝两军高干会议,立即将会议改为准备第四战役动员会。第四战役就这样被迫匆匆上阵,彭总对此战役后果很担心。这时已决定入朝的19兵团还没到达,9兵团尚在元山、咸兴一带休整,一时很难投入战斗。能够投入战斗的仅刚参加过三次战役的6个军和人民军3个军团。在此情况下,如我立即向北转移,必将过早放弃汉城,但若立即反击制止敌进攻,比较困难。

此种情况下我怎样才稳住阵脚呢?决定力争阻止敌前进,稳步打开战局。

彭总派韩先楚到西线汉江、汉城方向组织指挥所。在东线则诱敌深入,尔后集中主力反击,争取歼敌一至两个师,进而向敌纵深发展突击,从侧翼威胁西线敌人主要进攻集团,动摇其布署制止其进攻。如我反击受阻,敌将推进至三八线,我则准备在三八线以北坚决给予还击。恰这时,因受伤回国治疗的邓华副司令员回来了,彭总让他立即去了东线组织指挥所。

吴建琼也跟着去东线,不幸在途中遇敌机轰炸身负重伤。此后整个志愿军战况,她没法知道,没有了办法继续讲故事。

 

 

37  洪灾突至

没啦?唉,真的无限惋惜。吴建琼说我负伤了一直在你们卫生队治疗休养,哪能知道后来前线具体情况呢?不过她说伤已经痊愈,很快就会返回志司,在志司能了解到许多前线故事,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她的这句话在我心里打了疙瘩,记着呢。一个星期后她正式出院,志司来了辆中吉普接走了,真舍不得,我流泪哭泣不止。我们有了感情,很深很深感情。

以后吴建琼还真的能给我讲前线事情吗?我心里一直在问。我们部队虽然也在朝鲜前线,但比较起来,毕竟靠后许多,直接面对的是敌机。在思恋中,我们的战斗也十分紧张,不知不觉过去快一年。谁料7月下旬,朝鲜北部突然连降大雨,山洪陡发,河水横溢泛滥成灾。河流水位暴涨3-4米,最高瀑涨达11米。流速达每秒4-6米,最高流速7米多。交通中断堤防溃决,房屋坍塌物资冲走,装备毁坏人员伤亡。水势之猛之急,持续时间之长危害之广,为朝鲜40年所罕见。

志愿军物资集散地变成一片汪洋,仓库、医院甚至高炮阵地全遭水源淹,电线杆子都被洪水淹没。后方几乎所有路面全被冲坏,路基冲塌,205座公路桥全被毁坏。主要铁路桥如京义线的大宁江,西清川江,南大同江等桥,中断45天。能继续保持通车的唯有新义州至孟中里,球场至顺川,顺川至长林段。

我们高炮609团正在成川,瀑雨从下午下起,一直不停。后勤处各部门都住在一条大山沟里,各自防空洞外雾雨简直把山沟下沉了,什么也看不见,整个世界都在雨雾中。我和护士班另三位男护士住在一个防空洞,厚厚草席子挂在洞门上。原是为了晚上遮挡灯光用的草席子,现在可好,可以挡住外面的瀑雨不至于进洞来逞狂。不过瀑雨究竟还是太厉害,居然从细密的缝隙门顽强地窜进来,侵吞半个防空洞,地上有了积水。我们紧张起来,有的急忙把守夜站岗用的两支枪放到铺上,有的把装着衣服的小背包放在废弹药箱上,有的用洗脸盆往外舀水。“战斗”了好一阵子,总算安全了些。

雾雨还在瓢泼地下着,各防空洞之间也互不能往来,互不能信息。各户――应该说是各洞“自扫门前雪,管不了他人瓦上霜”。时间虽然尚早,肯定不会开会或者学习什么的,更不可能晚集合点名,我铺开了被子,准备躺上去睡觉。刘振龙质问小家伙你想干什么?我说老天爷叫我睡大觉呀!刘振龙不客气了,说天早地早,你就想瘫尸?

“你才瘫尸呢!”我还了一句,“不睡觉你能干什么?”

“你革命自觉性哪里去了?可以学习业务嘛!”

“和黑夜差不到哪里去,你有革命自觉性,你能看得见你就学习吧!”我已经躺上了床铺。刘振龙看看没有办法,气不忿儿:“懒猪一个!”

不管骂不骂,我干脆脱了衣服睡起来。雨如此之大,伙房显然不能烧火做晚饭,没了指望,另外两个伙伴也向我学习,上铺睡觉了。一餐两餐没饭吃,已经习以为常,平日没饭吃还得下连队急救呢,所幸今天不会有战斗任务,敌机都死在他们的机场里不出来。看看大家都躺上铺睡觉,刘振龙也不再坚持,说:“你们晓得睡觉,我刘振龙难道是傻子不成?”不过他没有脱衣服,连衣躺上铺了。

半夜时分,防空洞外面突然发出轰隆隆巨响,洞内所有人都听见了,连睡觉很死的我也被巨响叫醒。刘振龙赶紧起来穿着雨衣,掀开草席门冲出去。其余三伙伴再也没有瞌睡了,坐了起来。大约过半个小时,刘振龙回来对大家说,是后勤处两部嘎斯150汽车被洪水冲走了。

“我的乖乖!水那么有力气呀,大汽车都能冲走!”我学着江苏调惊叹说。

刘振龙说:“怎么,你不服气?山溪里水全满了,只怕有三米深。低洼处全是浑水,太可怕啦!”

大家惊叹不已,议论起来:“难怪汽车被冲走,幸好防空洞都挖在半山腰,要不然咱们没命啦!”

“敌机没能炸死,叫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死了,咱们死也不得其所嘛!”

“咱命大,洪水也不能奈何!”我说,“不过能冲走咱们后勤处的大汽车,也算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本事!难道瞪着两眼让冲走就算了?总得追回来吧,白白送给洪水怎么行!”

“你癞蛤蟆张大嘴,口气倒不小!满山漫野洪水,怎么追?”刘振龙说。

我斗不过刘振龙,只好让着点,自己转弯说:“也是的,冲走就冲走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等雨住了再向美国鬼子要就是!哼,要美国鬼子给补偿损失,敢不给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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