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温度,是末班车外风的温度,我坐在这末班车上,车子摇摇晃晃,空旷只剩宽阔的椅子和我的身躯。
实际上我并未在那车上,只是坐在电脑前,脑海里闪现一人于黑夜坐于一陌生又熟悉的巴士内,沉默着的场景。此刻仿佛我面对的也是一个陌生司机的背影,彼此都不言语,我坐着,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夜的黑。我在想车为什么是那样不大不小?为什么不索性大得如天地那般广阔?为什么不索性小得像被子那般把人紧紧包裹?为什么要这样不大不小?围绕着身躯的空气太多,却又太少,伸张不开来,也紧缩不进去。这样的空气,该使思想也化为静止不动的灰尘了吧。
很久很久,我一直乘坐着这样一趟末班车,窗外无风却很冷,我只想沉默着,只看窗外。很奇怪为什么人坐车都喜欢看窗外,却不喜欢看车内活生生的那么多过日子的人们身上暗示的故事?故事很烦很讨厌,窗外的风景却是会使人充满向往的,特别是坐在左边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时,区别就十分明显。坐在这个地方,你会感觉后面是由无数生活的压力演化成的双眼,尽管有时别人并未看你,可是你却会这样觉得。如果人很多,在离你不远,处于车门口和你这一排之间就会挤满各种各样的人,如果你直视着,这时讨厌的情绪不止来自后面,更来自右眼角黑压压的真切的躯体。而左眼很好,正好被阳光暖成金黄,如果忍不住把头向左扭转哪怕一个十分小的角度,你也是一定会被吸引的,若是身旁坐的是不认识的人,区别将更加明晰。
我坐着这样一辆末班车,从它还未成为末班车,坐到只剩我一个,但我选择的始终是看向窗外,无论是白昼还是漆黑的夜。
如果椅子们趁我专注于窗外而开始吵闹,打破沉默了一天的寂静,我也是不埋怨的,我依然会看向窗外,更好的也许是看一眼,回报以微笑,然后继续。
这样子描述一种态度,是很恰当的,但是那个场景之后其实还蝉联着另一幕,司机问乘客,你觉得我能在红灯亮起之前冲过去吗?乘客不答,司机冲过去了,但车坏了,下雨了,于是司机便和乘客在窗下边聊天边下起棋来,窗外是冷冷的雨,窗内是分外宁静的一幕,话语声敲打着夜,于是两人不再陌生了。
我想要后面这一幕发生,但是似乎十分不可能,我宁愿沉默着,这便是一种舍不得丢弃的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