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我电话响了,汪建明打来的。
小汪,什么事啊?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问题?我接起电话就问。
周经理,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行吗?汪建明犹犹豫豫地说。
请假?最近是我们产品的旺季,现在请假可能不行啊。有什么事吗?我问他。
经理,我知道确实比较为难。要不你赶紧再找个业务员,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处理,不能请假我只能辞职了。他说。
这样吧,我晚上跟你联系,我考虑一下。
我真的饿了,头天晚上说是跟张莹和他男朋友吃饭,其实喝了一肚子酒水,没吃几口饭菜。饿的时候大脑更不听使唤了,所以我现在必须先吃饱,再想其他的事情。哪怕天塌下来。
我拖了李升到楼下去吃川菜,跟王菁菁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已经比一般杭州人能吃辣,而且喜欢吃辣。我点了酸菜鱼,回锅肉,麻婆豆腐,再加两碗米饭。这些菜都是王菁菁喜欢吃的。
来两瓶啤酒!李升对服务员大吼。一副消费者是上帝的架势。
平素我是最看不惯这种人,在个小饭馆大吼大叫,有种上大饭店叫去啊。上大饭店就装绅士,装有教养的人,在小饭店就自己作践自己,是市井小民?
不过今天我原谅他,因为他是我兄弟,而且他刚刚失恋。
我是这家小店的熟客,服务员兼老板娘四五十岁的样子,拿了两瓶啤酒过来,眼睛斜看着李升,又看看我。意思是,这谁啊?!嚣张什么啊?!
我点头哈腰,说,老板娘越来越年轻漂亮了,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啊?我也教教我老婆。
她立即就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漂亮啥子哦,人老了。
反正四川女人都漂亮!我将马匹拍到家了,接着说,催一下师傅,肚子真饿了。
要得,5号,菜快点!老板娘边吆喝边笑着走开了。
口味变了?李升倒了杯酒,边喝边说,语气里不乏鄙视。
什么意思?我笑笑,心平气和地问他。我知道他心里怨,肚里悔,我也不想跟个思想混乱的人理论。
你好象对四川女人情有独钟?他继续轻佻的问我。
我怎么了我?我压着声音,压着火气,仍然小声的说。
没怎么,喝酒。他一仰脖子又干了一杯。
被甩的人一般都觉得自己是最专情最专一的,被甩后,觉得别人都不专情不专一。好象全世界最冤最倒霉的就是自己。人在气头上和痛苦中,眼里也容不下一点沙子,喜欢故意找茬。我理解,这些我都理解。
李升,你今天要是还想喝闷酒,那我就不奉陪了,我只想吃饭!我终于是忍无可忍了,冲他说。
就像他李升以前说的一样:很多事情,我能理解,但并不代表我可以接受;很多事情,我能冷静,但不代表我没情绪。昨晚折腾那么久,没关系;他闹情绪心情不好,没关系;他表现恶俗说话带刺,也没关系。问题是,他明明酒量极其不好,还要继续喝闷酒,而我也不过只是个比他早失恋三个月的男人,这就彻底激怒了我。
大部分人觉得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感情和伤痛。但我不觉得,我觉得最终起主导作用的还是人自己,并不是时间。如果人自己觉得该淡下来了,那就淡了,要是人自己觉得,不行,我淡不了,那就一辈子都淡不了。
所以,失恋三个月的我和失恋几天的李升,谁也不比谁痛苦少一点!他现在只是心里多了个伤口,而我,无异于心里的伤口上再撒了把盐。我的情绪是愤怒的,甚至开始觉得有点冤。
还有,我刚刚在老板娘面前献媚无非是帮他卸架子,还被他刁难成是“拈花惹草”。小饭馆不是大饭店,在这里吃的,都是些熟客回头客,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再加上老板两夫妻,本都是本分人,热心人。你再对人家吼,人家说不定一句话就把你呛回去:有本事顿顿上大饭店吃去,那里服务周到!
他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不做声。
我觉得,闹情绪,发脾气,那是女人的特权。男人不能太煽情,只能闷着,掖着,哪怕心里真的在滴血。但是我也真的觉得他很可怜,想起我和王菁菁的变故,能体会到那种锥心的割舍和煎熬。
我把酒瓶拿到一边,说,先填填肚子,天大的事,迟点再想办法解决,再说她不是说了,春节后也可能回来的吗?
李升点了点头,抓起筷子开始扒拉饭。
这一折腾,我险些连胃口都没有了。男人啊,内心其实跟女人一样脆弱,甚至更脆弱。
老板娘上酸菜鱼的时候又看了看埋头吃饭的李升,我无奈地笑笑,她马上会意地笑着说,年纪轻轻的,愁啥子,娶不到媳妇儿我都能给你介绍一个。
李升抬起头苦涩地笑了一下。现在就是说把张曼玉林青霞给他,他心里也只想着陈晨。人啊,都是失去后才知道追悔莫及。
想想他,再看看自己。他至少“死”得还瞑目了,知道怎么“死”的。我呢?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每每想起这个就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我赶紧扒了几口饭,眼泪和着饭往肚子里咽。
胖瓜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来的,在我饭还没有咽下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