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大亮,小村的宁静献给了一阵长长的鞭炮声。红砖头路面的半夜落雪竟不及姑娘家脸上敷的一层粉。是了,腊月二十七。老颜家嫁女的好日子。当地人多择春节前后办婚事,名曰热闹。虽则热闹不一定有好事,但好事若趁上了冷清,只怕也没那么好。人们这么想着,愈加喜欢热闹。
待嫁的女儿颜青,此刻红妆带笑。她17岁,今年8月下的学,十月经媒人介绍认识了今天的新郎余华。闪婚?哦不,很多人都这样,怕的是夜长梦多。却不曾想经不起夜梦的感情能经得起什么考验。早婚?哦不,农村人都这样,对于无学业无事业的青年人,家里单就盼着结婚了,仿佛结婚是一切麻烦的终止。
颜青情况特殊一些,颜父颜母可没催着她嫁人,颜父抽着烟叹:“别说17岁,宠大的闺女到20多还跟小孩似的,结啥婚呀...”
颜母也曾含泪道:“结恁早的婚,以后都是你吃亏呀。”颜青才不信这一套,力劝家人同意:“我那么喜欢他,他又对我那么好,以后肯定会幸福.......”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对幸福有种偏执的肯定,特别是对一些承诺深信不疑时。
就这样,无学历无技术特长的颜青,抱着对婚姻生活的憧憬被余华抱上了车。18岁的余华西装革履,胸前戴着红花,贴着新郎标签,倍显得精神。男人若有1米8的个头,再五官端正,那足算大帅哥了。不能否认颜青相中了这副皮囊。哦不,此时,他是颜青的偶像。
就这么轻而易举把自己嫁了出去。颜青点头嗯。问题皆是考虑出来的。颜青什么都没考虑,却不代表没有问题。譬如最懒得重复的婆媳不和。
她婆婆不到40岁,当地人的话说是翘达,这个词不太好解释,有些干脆厉害之意,算不得褒意。
挑剔的婆婆,玩心未收的老公,怕老婆的公公,无知的新娘要让这个家庭接受并欢迎有点难度。
毕竟她不是如玉貌也无生花才,这倒罢了,她若稍有些头脑也不会这么早嫁人。堪提的是察言观色解意吞生,你猜到了,她还是不会。
她看着余华往婆婆阵线靠拢唯剩大声嚷叫却使得余华更坚定了步伐。试问,谁喜欢河东狮。
何时与婆婆对上了阵?这还真不好说,两个女人争吵,总不是一个女人的错吧!
怪的是关系不好却不想着改善。你傲慢,我比你傲慢。你摆脸子,谁不会摆脸子。余华跟他老爸恨不能离得远远的,免得殃及池鱼。作壁上观的心态,更催使了战火蔓延。
直到一年后颜青在硝烟弥漫中生下了女儿,她婆婆升级为奶奶。
就这么顺理成章的为人母?颜青叹口气说是的。过日子像坐过山车,不是你喊停就能停的。或是那被扳下水闸的流水,没有回头的道理。
十九岁的余华有得女的喜悦,却因自己尚在父母襁褓中,故没什么感触。只看着颜青身形不复苗条,本就寻常样貌,没了青春活力又无少妇风韵,端的是不喜。比起为妻子排忧解难的丈夫,他更愿意做让无知女孩脸红心跳的偶像;也更合适。
女儿的出世并未跟家庭关系带来缓和,反又平添许多让她们争吵的事件。余华在外务工,每每往家打电话就是听两个女人告状,渐觉失意,颜青也渐渐被他抛到脑后。当你在他心中时你说什么都对,当你不在时,他已不在乎你说了什么。
或是距离与吵闹使得夫妻间的温情杳无寻处;或是年轻的心都不懂得珍惜;颜青现在只剩一个念头:离开这个家。一如当初要嫁给余华般强烈。无知的女人不懂得为自己负责,只知道向已形成漩涡的念头走去。
她看着坐在床上玩耍的女儿,把自己积攒的三千元抽出两千塞在女儿手里。
我把你生下来,养到你会走路了,我对你已无义务可言。我现在要去找寻自己的幸福,永远不会回来了。
跌撞着跑出家门,往自己家跑去,十几里的路程。
路面落雪未深,一如两年前的那场雪。
此时,颜青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