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俗话说:“有好汉,无好妻,赖汉子娶个花滴滴。”这话一点不假,三叔和三婶就是这样的一对黄金组合。
三婶是一个爱干净的大美人。她从未坐过月子,自然也没下放给三叔一次当爸爸的权利。三婶为此非常满意,她算计过,倘若他生下一个长相仿三叔的儿子,自己将承受着双倍的精神折磨和痛苦。即使不被这样的儿子作心死,也得为儿子日后讨不到老婆而作难死。唉!要不是自己年轻时做了不该做的事,咋着也不能走到这般地步。
三婶人才好,口才也丝毫不逊色。东邻生了个胖小子,三婶总会说:“儿子有啥好?苦心巴力地拉扯大了,娶了个媳妇,爹娘就成了他们的仇人,你说这到时你指不上他,岂不让人伤心死……”西邻要是生了个闺女,三婶更有说辞:“闺女才是白养呢,终归是人家的人,这儿子还不一定指望上呢,哼……”
三婶对自己的美丽非常自信,她最看不惯那些描眉涂红,穿着暴露的女孩,三婶准会把嘴角极大限度地拉长:“谁家的妮子呀,打扮得像个妖精,露着那摸鱼的胳膊趟河哩腿,熊猫的眼睛吃人的嘴,真长哩好看,还用花钱打扮?”
三婶以上的“长处”还不足以证明她的与众不同,她还有一长——手长。她虽不赶集上店,但,只要她到地里转上一圈,什么辣椒,豆角,西红柿,冬瓜,南瓜,大蒜苗……,她准能吃上时鲜的蔬菜。即使被人撞见,她也会显得若无其事地与你打招呼,那份从容,你不服不行。所以,三婶门前往往会被素质低的骂街妇女前来光顾,有一次三叔实在听不上去别人显七露八的漫骂,把三婶的一只眼睛打得乌青,就像一只变异的熊猫,半个月才消肿呢。从此,三婶成了村里长舌妇们议论的主角,但惟一让众人感到心理平衡的是三婶与三叔的结合。那是上天对她的惩罚,让她每天都要面对三叔那让人看一眼就后悔半年的脸,且还要与他同床共枕,这的确让人有些快感。
三婶临终前做了一件事,颇受众人争议。那一天她去村后坑边洗衣服,当时有几个小孩在浅水处洗澡,三婶嫌他们把水弄浑了,让他们滚远一点,孩子们没有尽兴,就进了深水区,可有一个孩子进去就不见了踪影,三婶害怕了,赶紧去救人,可她并不识水性,结果孩子没救成自己也“以身殉职”了。人们对此褒贬不一。有人说要不是她撵孩子也不会有这事。有人认为三婶是好人,尽管没有救出孩子,毕竟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命,不是常说嘛:“烂的净好盆,死的尽好人啊”。至此,三婶的故事在人们的争议中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三婶走了,三叔还在。三叔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奇才。他有一张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脸:高高的额头与突出的颧骨把他那一大一小的“鸳鸯眼”隐藏得很是安全。而颧骨与不甘示弱的下巴又极大限度地保护着弱势的嘴。从侧面看,三叔的脸就是一个被侧放了的英文字母“W”。更惊人的是他突起的两个颧骨,整日里都呈现出绯红色,与下巴一片黑乎乎的胡须相映成趣,恰如一个穿着“三点式”的少妇。真不知道三婶每天都要承受多大的心里压力啊,她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女人啊!
从道德上说一个人要想当作家不应该拿自己的长辈的某些瑕疵作资本来哗众取宠,但我相信文学的生命是真实,所以我得说实话。也许是遗传罢,这优点三叔从我,他从不说假话。
三叔是个知趣的人,他从不多说话,倘若他一旦开了尊口,我保证让你三年不思茶饭,否则,我全买单。
三婶离开我们那天,邻居们都赶来帮忙,三叔感激不尽,他一边敬烟一边向大伙表白:“今天你们给我家帮忙,赶明儿你们家死了人我也给你们帮忙啊!”众人面面相觑,无一接应。
为了照顾三叔,我便让他搬来与我们同住,它有的是力气,主要是我们家缺少劳力啊。邻居奎婶的媳妇生了个儿子,可九天没过孩子便夭折了,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一家人不兴埋自家人,大家推荐三叔去把孩子埋掉,三叔倒也爽快。当奎婶悲凄凄把孩子包好放到箩筐里时,三叔嫌挎着不得劲,说:“要是能再有个用担子挑着两头一般沉就得劲了!”一句话让奎婶人事不省,众人埋怨三叔话多,三叔很是生气,拎起箩筐就走。临出门又撂一句:“哼,出力不讨好,以后再死了孩子可别找我了啊……”奎婶狂晕。
前些天岳母病逝,我们一家人前去吊丧,要三叔同去照看我们那五岁的儿子小宝。出完殡,至亲要在坟前烧纸,可小宝非要闹着吃供品,三叔着了慌,忙哄道:“咦,乖乖,那可不能吃,那上面有‘巴巴’。”妻弟非常不悦,可小宝不依不饶,非吃不可。三叔吓唬道:“你要敢吃,一会儿从坟里出来一个妖怪把你的‘小丫’给咬下来……”妻弟怒目圆睁:“杂毛老头,你会不会他妈的说人话?你个老不死的!”三叔可恼了:“我哄孩子哩又没不让你吃,有种你吃去耶。”结果大家不欢而散。
为此事夫人一只耿耿于怀,没少给三叔脸色看,我怕时间长了委屈了三叔,便去找三婶的娘家侄儿商量。
三婶唯一的侄儿巴斗在国道旁开了一家饭馆,这小子挺有能耐,不知怎的就联系上了一位长途汽车司机,每天都会有一班乘客再此用餐,生意还算可以。我们说好的,让三叔来这儿干点粗活,混口饭吃。
这一天,又到了乘客用餐的时间,乘客们极不情愿的下车来,埋怨天气太热,很多人嫌卫生条件不好,厕所里苍蝇太多。三叔听后忙安慰大家:“不碍的,你们可以等到饭厅里开饭的时候在去解手嘛!”众人不解:“方便还得等时候啊?”三叔无不得意地说:“你们不懂了吧,大厅里一开饭,你再去解手,蝇子都飞到饭厅里去了嘛……”众人逃也似的上了车。巴斗的脸如同猪肝一般,颤抖的双唇硬是挤出了一个字——“滚!”
哎哟,我这可怜的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