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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缘修道半缘君2

  

  我依然保留着年轻时的一些习惯,比如春秋之季会攀上望涯谷最高的谷顶,比如仰躺在碧水湖畔柔软繁盛的草垛里呆上整整一个下午,看着广阔无垠的蓝天、寥寥可数的白云、水域城四季如春的景色,感受温柔缠绵的风、漂泊宁静的雨,还有不断的回忆,随着苍老逐渐模糊的人和事。

  春去夏来,秋尽冬至。

  服用移情丸,毅然决然,断绝了我与他之间的一切,我以为那就是终结了。

  然而记忆深处那段空白却会在万籁俱寂之时刹那将我吞没,我不知那是什么,却感觉那空白象冬日里凛冽的风卷裹着我落向一个无底洞。

  “吃掉它,你会忘记有关我的一切。”

  梦里朦胧的影像,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前一刻还对着我开怀的笑,下一刻神情骤然变得冷漠,冷冷的对着我伸出手,他的手指间,是一粒白色的药丸。

  同样的梦反反复复,我在梦里抗拒着,却依然伸手接过那粒药丸吞了下去,心里的酸楚无法言语,泪眼迷蒙中,是那男子离去的欣长背影。

  手中捏着木梳对着铜镜打理长发,将两鬓凌乱的青丝拉到脑后辫起来,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一条碧色的丝带将其束起来打一个简单的结,对镜自照中瞥见抽屉里有一块陌生的青白色玉佩,我一蹙眉,拿在手心里仔细打量,实在想不起这块玉佩的来历,只见上面刻有一个清晰可见的“善”字。

  呼吸一滞,然后心开始砰砰砰狂跳,最后是全然的陌生。我看了又看,实在想不起来,于是放进里面合上了抽屉。

  倚坐在走廊里的凉椅上,手握书卷,当我拿掉里头夹着的书签,恍惚的想着明明是前几天翻看过的,不知为何却好像好久未曾往后翻一样,好像有一段记忆被莫名抽离了一样,总觉得在不读书的日子里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夏日的炎热在红缨谷几乎体现不出来,这里气候宜人,时常让我误以为是夏初秋末。

  “流岚”,忽闻一声轻唤,一个白影携带着风靠近身畔,我合起书本看向来人,打量着他快消散的似薄雾的形体,轻笑:“幸好已经习惯,不然会受到惊吓。”

  他碧色的长发披肩,白色的衣衫使他看起来更加纤细孱弱:“我的形体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完全失去灵力。”

  我疑惑的上下打量他,不解:“你向来很少与除我之外的人接触,不可能遭人所害,莫非......是灵力自然衰竭?”

  无语的看了我半晌,“旧疾复发。”

  “旧疾?什么旧疾?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他沉默,好像陷入回忆,良久才不痛不痒的道:“这是从母体带出来的,我的母亲临死前将自己剩余的灵力全给了我。”

  “你的母亲也是水妖么?”

  “......我们本来都是葵妖,住在望涯谷,母亲是葵妖里天赋最高的女子,她提早脱离本体修成人形,以人体生存在望涯谷的神水湖中,所以她是第一个水妖。”

  “那你的父亲......?”我小心翼翼、试探的看着他。

  水葵并没有回答我,他的形体越来越弱,就在我快要看不见他的时候,他一个闪身钻进了我的书里,我惊得瞪大眼睛眼见书本从手中滑落后又哗啦啦自己翻动着扉页浮在半空中,当水葵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哗哗作响的书页才静止在某一页:“虽然是水妖,有三百年的道行,但毕竟初修成形体不谙世事,母亲在那样的境况下遇见了出巡的父亲。”

  出巡?莫非是宫里的人?

  “他们相爱了,人与妖,注定是一场孽缘。”他的形体完全幻化成书本,只有碧色的长发如同河畔肆意生长的水草在书的扉页中胡乱飞舞:“葵妖们知道后纷纷前来劝阻,说人类是最容易朝令夕改的卑鄙危险的种族,那男人承诺给母亲的未来未必可信,尽管他信誓旦旦的发誓说不介意母亲水妖的身份,可是陷入爱河的女子啊哪里听的进去?她为了心爱的人,舍弃了水妖的身份化去了两百年的道行,终于变成了真正的人类,不用日日泡在水里,不用担心人的形体维持时间太短而暴露身份。”

  “最后呢?”

  水葵常年空灵无波的声调里充满了苍凉和哀伤,可语气依然是淡的不能再淡,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情:“她入了宫做了那个人的妃子,三年之后的某个夜里,从高高的宫墙上跳了下去。”

  “为什么?他......背叛她了么?”

  他碧色的长发忽而停顿下来,从书本的扉页边缘直直垂下去,仿佛充满了无力感:“那个男人是爱她的,只是他有佳丽三千,美貌聪慧才情者比比皆是,又怎会独爱她一人?有一天他忽然发现,那个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的女子原本是不属于宫廷的,她应该生存在她的世界里,因为她要的他给不了,所以放弃彼此,是最好的唯一的出路。”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心微疼,我喃喃着道:“他是水葵国的国主么?”

  “当年水葵国太子,如今水葵国国主。”他的声音骤冷:“母亲死后灵力消失形体败露,所有人都知道了她是一株有着人形的葵妖,尽管那个男人怀着一颗柔情不忍的心,但终归纸包不住火,人言可畏,这件事在水域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且不说后宫妃嫔,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都等着一个说法,那人无奈之下,只好将此事全权交由大理寺,结果可想而知。”

  倒吸一口凉气:“葵妖族招致灭族之祸?”

  “那些快修成形体的葵妖被连根拔起封印在了宫廷之中,而那些尚且年幼的无力自保,皆是纷纷丧命于神水湖中,所以......水葵国自此便没了葵妖。男人心中愧疚,所以将水葵奉为国花,虽然全数封印,但却无人敢随意迫害。事毕之后,知道其中始末缘由的人都不知所踪,久而久之,这段历史便被淹没,人人都道水葵是这个国家的国花,却极少有人知道为什么。”

  我还沉浸在这个故事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却听“吧嗒”一声眼前书本跌落,白影掠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入我的袍袖里,我愕然的瞪着眼睛,结巴的道:“你......你干什么?”

  身体一阵冰凉,水葵风轻云淡的声音从我的胸前传出来:“我要做你的肚兜。”

  我愕然,然后恼羞成怒的朝自己胸前的衣襟抓去:“你这个流氓!你给我出来!”

  “我只是做了你的肚兜并没有轻薄你,你凶什么?”水葵很无辜。

  忍无可忍,我抓着胸前的衣襟使劲蹂躏,“就算你是个水妖,可是你也是个男的!”

  几声闷哼声响起,又是“嗖”的一声白影掠过,水葵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又迅速跃起,一边整理仪容一边解释:“白日里的光照的我维持不了形体,加上离水太久,就算钻进书里依然像要快化了似的,只好跑到你身体里变成里衣先呆着。”

  我无语的瞪着他:“你先说你要干什么!”

  “我想你带我去见灵素。”

  我一怔:“你们认识?”

  “她是我母亲以前的侍女,就是她救了我的命。”

  “你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灵素是可信之人,她不会出卖我,况且母亲曾经有恩于她。”

  我妥协:“找她做什么?”

  “当年抱我离宫时,她答应我等我长大之后告诉我母亲所有的事。”

  深吸一口气,我看着他快要消散的形体:“你打算怎么进宫?”

  水葵郁闷的打量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盯着我的脚撇嘴道:“想变成你的里衣你不肯,那就做你的绣鞋好了。”说完又是一团白影掠过,只是这次的目标是我的脚。

  “记得尽量用衣裙将脚遮住”,风力掀起我的裙角绣鞋露出,水葵喃喃道:“幸好你的脚还算干净无异味儿。”

  狠狠的盯着自己的脚,我一声怒吼:“知道了!”

  水葵不怕死的道:“走吧,花女。”

  灵素有着水域城中女子特有的纤细白净,除此之外,她给人的感觉就只有谦和有礼了。她的眉心有一颗美人痣,五官却是一般,但不知怎地,当你一眼看上去,就是觉得很舒服很美。她的长发又黑又亮,衬着她紫色的衣衫显得越发单薄轻盈,仿佛要乘风而去。

  她讶异的看着我走上前来,衣衫在风里轻轻摆动:“今日不是进贡花露的日子,你怎地来了?”

  “我带一个......人,来见你”,斟酌着字句,我小声看向她周围来来往往的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灵素更加疑惑的看着我,似乎是在找我所说的那个人。我无奈的笑道:“现在他无法出来。”

  等走到灵素的住处关上了门,还不待我反应,水葵就如同烟雾一般窜起飘浮在空中,灵素瞪大眼睛捂着胸口仓皇的后退几步,倚在一边的方桌上才勉强站稳:“你......你是葵殿下?”

  “不,我只是望涯谷的水妖”,水葵将脸转向她,摇头:“素姨,十五年转瞬即逝,你可还好?”

  灵素点头,以往淡然温和的脸上有着欣喜,也有着苍凉:“以后,我该如何称呼你?”

  “叫我小名即可。”

  “小葵”,刚一开口灵素的声调就已经哽咽:“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十分辛苦。”

  “这些都不重要”,水葵摇头:“我这次来,只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当年的事情。”

  灵素开始了长久的沉默,她的神情迷离飘渺,仿佛回到了从前,再次亲临了那物是人非无奈悲凉的往事:“她临死之时,以葵妖族的名义下了两个赌咒,一个是福咒一个是祸咒:第一,她要你这一生平安自由,永不识情滋味;第二,她要你的父亲尝受众叛亲离之苦,此生此世孤独终老,妻不贤子不孝。”

  自古以来女子皆是如此,爱不到就恨,恨到最后发现还是爱,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我不禁悄声叹息。

  “小岚,我想跟素姨单独说会儿话。”水葵的声调里听不出半点异常,只是回头看向我,不容拒绝,我叹息一声点点头,出了门去。

  虽然来过皇宫数百回,但我只对灵素住处比较熟悉,其他的地方一概陌生,不是不想到处看看走走,只是深知皇宫大内有太多避讳和不为人知的秘密,与其因为一点小好奇而被卷入,不如独善其身不闻不问。

  因为太过习惯红缨谷的夏天,所以对此地的酷暑甚是不耐,即使站在阴凉处不动弹依然无法消解闷热带给我的烦躁。但站得太久终觉无趣,于是顺着那条两旁植满树木的阴凉过道慢慢独步。

  灵素的住处格外僻静,一般无事不会有人轻易来打扰,毕竟是曾经服侍过那样的主子,且为人忠诚淡泊,所以那人逝世以后她不但没有被派遣到其他宫中,反而成了负责采露的女官。

  黄昏的夕阳斜斜的挂在枝头,为两旁树木的枝叶撒了点点碎光,我将手挡在眼前透过指缝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炎热的夏季在这一刻似乎变得不那么惹人烦了。

  不知水葵与灵素谈的怎么样了?再往前走,就不属我所熟悉的范围了,刚准备转身往回走,却听见树丛里悉悉索索的声响,接着便是“呀”的一声,有人开口打破了此时的静谧:“娘娘,猫儿朝抚春园那边去了。”

  “去了便去了,你急什么?”只听另外一个女声轻笑:“兴许是那猫儿也厌烦了整日被圈禁在这深宫大院,想方设法的想要摆脱呢。”

  脚下一顿,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瞬间将我包围,但这种无法言喻的熟悉却不是令我欢喜的,那种涩涩的酸酸的东西搅得我的心里蓦然凄凉起来。

  “娘娘!”先前出声的那名侍女娇嗔一声,慌忙道:“您又来了!要是让旁人听到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怎么好?!”

  被称为娘娘的女子不再言语,转开话题道:“猫儿从花丛中窜过去了,快过去找找!”

  耳听脚步声快要近到身前,我慌忙一个闪身藏在了一旁较为粗壮的树干后,一是想看看这位娘娘长什么样子,二是不想受困于宫廷的繁文缛节。

  我屏息静气,偷偷伸出头去,见那女子一袭白衣曳地,浓墨一样的长发又黑又亮直至腰际,绾成飞天鬓的发上是做工精细的步摇随着步子摇晃闪烁,夕阳的碎光从树木的缝隙间洒下些许涂上了她的侧影,柳眉弯弯朱唇艳艳,美好的让人恍惚。

  说是熟悉,却实在想不起来是谁在哪里见过,说是陌生,却又被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侵扰,看着她们主仆捉到猫儿一前一后的离开,我还久久回不过神来。

  “流岚,你在看什么?”

  灵素的声音响起,我指着越走越远的背影问她:“她是谁?”

  灵素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她是碧华宫的苏妃。”

  我摇头:“不,我是问她姓甚名谁。”

  “她是苏连城,现下最受宠的嫔妃”,灵素狐疑的看着我,道:“你认识她?”

  “只是觉得很熟悉”,我迷惑的摇摇头,害怕说不清心底怪异的感觉,忙问:“水葵呢?”

  “喏”,灵素从衣袖里取出一本书,笑:“我想这种方法会比较好。”

  水葵那惊才绝艳深碧色长发“嗖”的一下出现了一下便又快速缩回书本中去:“快点带我回去,我缺水缺得快死了。”

  本来郁郁的心情一扫而光,我与灵素“扑哧”一声相视而笑。

  “对了,你的身子近来可好些了?”

  我的身子?不解的看着她:“一直都挺好啊。”

  听我这样说灵素的眉微微蹙起,仔细打量我半晌,有些担忧的道:“你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一直缠绵病榻,所以我以为你近段时间不会再进宫了......看你这样子,病倒是好了,却好像完全忘记了生病那些日子。”

  “我生病了?什么时候?”我愕然。

  “果真都不记得了?”灵素的神情越发狐疑担忧。

  回到红缨谷的时候夜幕已悄然来临,水葵终于不用艰难的维持形体,快速从书里钻出直奔望涯谷。

  苏连城么?我再仔细想想,确定自己从未与她有过半点交集,不禁摇头,晃掉那些蓦然涌起的情绪,看见繁星已点点将夜空装饰,浩瀚的天际月亮却不见踪迹,让这个夜显得黑沉阴森了些许。

  灵素不解而担忧的样子在脑海中闪现,让我更加觉得自己好像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而失掉了某部分记忆。越想越不安,我决定去望涯谷问问水葵,看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夜间的风徐徐吹来,相较于白日里的暖风,夜间的风多了些舒爽惬意。水葵从神水湖中探出头来,深碧色的长发飘浮起来散开在湖面,再加上苍白的脸色,使他此刻看起来更近于妖的本身:“我用法术参看了一番,发现你前不久服用了一种名为‘移情丸’的药物,所以忘记了一些人一些事。”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是我自己自愿还是......?”

  “这种药只有出于本人自愿才会达到效果。”

  “可知......我忘记的是什么人什么事?”

  “把你的手给我”,水葵说着,苍白无纹路的手掌与我的手相叠,他闭目,嘴一张一合的不知在念着什么,片刻后才睁眼道:“我不知道此人是谁,你又与他之间有着怎样的牵扯,我只知这个人会带给你无止境的矛盾,却又让你的一生不至于太过凄凉,没有他你会觉得孤独寂寞,有了他会让你欢愉且痛苦。”

  出奇的平静过后,我问水葵:“是幸亦或......不幸?”

  水葵摇头,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空灵无情:“小岚,随遇而安。”

  红缨谷有碧水湖,望涯谷有神水湖,或许是牵扯太深,我一生的故事都发生在这两地之间。

  晚上乘船只回来的时候已至深夜,弯月不知何时拨开了阻碍挣脱出来,使得繁星满天的夜幕不再那么单调。

  与水葵的交谈使我彻夜不眠,百般无奈之下,继续划船朝碧水湖而去,但当我在夜风中缓缓向前移动的时候,却听到苍凉的笛声响起,烦乱不安的思绪这才慢慢沉淀下来归于平静。但这首曲却是一首新曲,不同于以往似流水的淡泊,它有些悲愤混乱,乃至整个曲调从头到尾显得毫无章法仓惶不安。但是我没有同以往一样急着赶过去,实际上当我快到碧水湖的时候困意席卷而来,我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有些后悔碧水湖之行。

  望着一望无际的夜幕,我渐渐陷入了习以为常的孤独。为了消除内心忽而升起的惆怅,我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希望这一刻自己的心情不会太过沉重。

  微微一笑,我想起了与水葵的初次相遇,其实与水葵的相逢也是另外一种巧合和奇遇。

  他和我一样喜欢听亡涯的笛声,在无眠的夜里远赴而去,一听就是整整一个晚上。只不过他比我便捷了许多,他就在望涯谷旁,而我要乘船从红缨谷到碧水湖再到望涯谷,期间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或许是亡涯太过寂寞,也或许是我和水葵足够有恒心,虽然见他一面很难,但错过他笛声的机会却是很少。

  那一夜,我照常被笛声引去望涯谷,笛声悄然而止,因为早已经习惯所以没再讶异失望,可是我却遇到了他,我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

  他开始的时候没有显身,只是声音突兀的响起在我的耳畔,他的声音听起来似是无奈:“他每月就来这儿一次,都被你打断。”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去,在月色笼罩的夜晚,看见的依然是人迹罕至、静寂无声的望涯谷,于是颤巍巍的问:“谁?”

  “我在神水湖里听他的笛声听了整整五年”,一张面色惨白的脸出现在视线内,我想那时他是怕吓到我,所以才离得那样远。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不敢靠近,温和的道:“我叫水葵,我很寂寞,我需要一个朋友。”

  他的头发是深碧色,披在身后,衣袍是一袭雪白,光着脚,姿态轻盈的站在月光下,让人一眼望去便心生畏惧。我内心忐忑,不敢开口说话。

  心里的害怕到了极致,但又唯恐惹怒他,只好牙齿发颤的开口:“你好,我叫流岚。”

  眼里亮晶晶一片,仿佛才有了神采,他淡淡笑了,浑身上下竟有了异样的说不清楚的光环,明亮又妖媚:“我住在望涯谷的神水湖中。”他苍白着脸,更加温和的说道。

  他始终看起来很温和、没有敌意,是个漂亮的少年,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虽然白着脸,但却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让人不禁升起莫名的怜惜之意。我想,这就是妖。想到此,不禁打了个寒颤。

  心里警铃作响,我看着他再次开口:“你是谁?”

  “你......也需要一个朋友”,他看着我,耐心而温柔:“我是水妖,你可以叫我水葵。”

  “你......不是人类”,人和妖,怎么可以做朋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打着哆嗦从喉咙里发出。

  “我是水妖”,他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坦然直白的承认:“但我不喜欢别人说我是水妖。你们怕我,但我也怕你们。”

  这个妖怪......我顿时有些啼笑皆非,我们俩到底是谁吓谁?然而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水妖会成为我以后生命的一部分,在我心底,扎根繁衍。

  他总是能轻易得让人对他放松戒备、敞开心扉接纳和关注,而亡涯却恰恰相反,他很多时候都冷着一张脸,整个人隐匿在黑色的锦衣里,无论水域城的水多么轻浅阳光多么明媚,看到他总是让人联想起浓浓的夜色。

  水葵说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但他看起来仍然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他冷漠的时候会顷刻间回归妖的本身,让你既惊叹又敬畏,他温和的时候天真又无邪,让你会不由自主的放下戒备当他是弟弟般呵护,这就是水葵,与他相较,亡涯却一直都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形象。

  这夜的笛声虽然与以往不同,但奇怪的是,只要是亡涯的笛声,总会让我迎来心里上的完全臣服与平静,仿佛着了魔般。

  但随着我乘船远离,笛声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的完全消声,困意使我无法再顾及其他。

  泊了船,下岸,困意已经不止一次前来催促,我苦笑,看来赶回去是不可能得了,我真害怕自己在回去的路上站着睡着,然后因为定力不够栽进湖里去,虽然生命很多时候索然无味,但我还想好好活着,继续以后的路。

  碧水湖畔长满了各色的罂粟花,一簇一簇的看上去分外好看,这也是我时常爱来碧水湖的原因之一。

  好吧,既然我是花女,那么今夜栖身此地应是无碍吧?

  得意一笑,我安心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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